艾維娜按住蠢蠢欲動的吃瓜沖動,老老實實在含章的幫助下取得關鍵的底層破譯邏輯,以此為基礎搭好大體架構,後續隻要按圖索骥,找到符文和機關方向靠譜的合作者,豐碩的成果赫然在望。
看着她開心不已的樣子,含章放下筆,像是想起什麼,忽然問:“帶了《曆史學概論》嗎?”
《曆史學概論》是因論派标配,外在堅硬結實内容诘屈聱牙的大部頭,無論當枕頭當武器都是上上之選,艾維娜也不例外,她馬上從茶杯底下抽出當做隔熱墊用的書遞給含章。
“身上沒帶錢,但也不能占小輩的便宜。”他低頭從胸口取下金葉,以商量的口吻詢問,“用徽章交換這本書,可以嗎?”
那是象征大學堂終身教職的金葉徽章,更别說這枚屬于自家男神的限定版——艾維娜摸着差點就不存在的良心,艱難拒絕:“不用,這太貴重了……”
“别客氣,留着玩吧。”含章把徽章塞進她手裡,又提筆在書的扉頁簡短寫了幾句祝福勉勵之語,“過去我都會把《曆史學概論》當做禮物送給學生,你的導師入門雖晚,好在有機會彌補……替我把書交給他。”
扉頁上墨迹未幹,卻讓艾維娜不由得眼眶發熱,這意味着她的導師被接納了,真正成為了含章的學生。在諸多混亂情緒的驅使下,她終于沒忍住心頭疑問:“煙绯女士說您其實是有機會成為仙人的,為什麼……”
為什麼不願意獲得超越常人的壽命與力量,親手完成未竟的研究呢?
年長者笑着搖頭:“我自年少求學開始,幾乎事事順遂,有親人相護也有過摯愛相伴,僥幸帶出幾個青出于藍的好學生,最後的課題也後繼有人……這樣的一生難道還有什麼遺憾嗎?”
艾維娜感到手中的金葉變得發燙、發沉。
百年光陰漫長,但藉由地脈異動所産生的奇迹,她從先人手中接過佚落的星火,以此照亮黯淡前路,那雙溫柔的眼睛仿佛在說——
現在,這些都交給你了。
可惜夢一般的邂逅總是短暫。
含章停下交談,下意識擡眼看向挂鐘,艾維娜立刻福至心靈。
“您還有想去的地方?”
“……這些年圖書館的位置變動過嗎?”
“十年前擴建過……我帶您去!”
他們穿過黎明前格外安靜的校園,也許今天是心想事成的好日子,圖書館側門虛掩,值班人員不見蹤影,艾維娜取下值班室牆上挂着的一大串鑰匙,拿出被趕出大學堂的勇氣和決心對含章說:“您想看點什麼?”
含章又被逗笑了。
“别緊張,我隻是……去看看他的畫像。”
主動留在附近放風的女學者一時沒反應過來,直到目光掃過一排排書架,才忽然捂住嘴,壓下喉嚨裡差點冒出的尖叫。
她的男神一生未婚,沒留下血脈後代,所有藏書都贈予教令院智慧宮和大學堂圖書館,那麼剛才提及的“摯愛”又會是誰?
圖書館連廊兩側挂着曆代捐贈圖書的學者畫像,艾維娜蹑手蹑腳地貼着牆往裡探,從她的角度隻看見含章停留在某幅畫像前,長久而專注地凝視,那種柔軟得不可思議的目光直到很久以後,她通過課題邂逅人生伴侶時才明白——
是的,那是愛。
由始至終,亘古未變。
随着天光破曉,停駐在不屬于自己時間裡的身影逐漸變淡,最後一刻他擡起手,似是想隔着遙不可及的歲月長河,去觸碰久未見面的那個人。
新時代的黎明,終于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