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尼跟上,兩人互相怼着沒有營養的廢料話,不知不覺就穿越了大半個森林,到達森林中心的一個巨大的古樹邊。
古樹樹幹粗壯,中心從樹一半高就開始裂開,一直裂到樹底下時,樹隻有最外面一層樹皮牽拉着土地,中心被挖成了一個大洞擺放着各種純天然木工家具,表面生長着綠葉的桌子看起來生機盎然,但結合空洞的大樹,又有種灰敗的死氣。
托尼猜測對方來這裡是找跳跳果還是找千年西紅柿奶奶,卻聽女孩站在洞口往裡大喊一聲:“小魚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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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屋裡晃晃悠悠鑽出來一個人,披散的紅發像海藻一樣茂密,眼尾略微下垂,瞳孔是透亮的藍色,從中你能看到大海、海浪、泡沫和貝殼。
胸前有兩個貝殼制作成的胸衣,下身簡單圍着圈皺巴巴的綠色布料,看起來像是海藻。
非常符合刻闆印象的美人魚。
托尼呼吸都停了,這不是因為對方有多美——就算再漂亮他也不可能對一個卡通人有什麼想法——隻是因為,美人魚身高比他們高一屆,雖然也有占據小半張臉的大眼睛,但對方的身子足有五個頭那麼長!
頭發也不是豆豆人這樣的一筆勾勒簡筆發型,而是由内外結合的發片組合而成的有層次感的長發,鼻子隻有簡單幾筆構形,但起碼五官都在。
和他們一看就不是一個圖層,這至少屬于日漫範圍,而不是小豆丁動畫片。
豆丁法蘭西斯沒察覺托尼的震驚,她鄭重其事整理衣服,走上前,聲稱自己要五十條五十厘米長、尾翼對稱,不能摻雜任何異色的純銀小魚。
“又到惡龍的進餐時間了,”人魚憂愁地看了看遠方,托尼跟着看去,看到一個聳立着遠高于森林的山峰。
森林裡甯靜祥和,盡管有野獸和古怪動物,但始終安甯舒适,偶爾有鳥雀飛出。而山那頭的天上卻電閃雷鳴,烏雲和山頂相接,分不清是山更黑還是烏雲更黑。
人魚收回視線,抱歉的摸了摸女孩的發頂:“我非常抱歉,小風,但我隻有四十九尾符合條件的小魚,還有一條實在沒辦法。”
她看到女孩瞬間慘敗下的表情,憂愁道:“要不我用一尾白魚混進去,或者這次就送四十九條,惡龍每次都是連盤子一起吞進肚子裡,也許他不會發現呢?”
法蘭西斯慘白着臉,一邊後退一邊搖頭:“不,她怎麼會發現不了?”
女孩頃刻間變得焦慮起來,她咬着手指來回走動,不停細聲自言自語碎碎念着什麼,托尼走到跟前,發現對方并沒說什麼具體的東西,隻是一個一個數着數字,從一到一百,英語說完換西班牙語和阿拉伯語,一個數字又一個數字,不厭其煩地繼續着。
托尼猜測這是一種平複心情的方式,他向人魚發出請求,跟着對方一起去看那些咬着前者尾巴圍成一個圈的銀魚。
那是非常普通的銀魚,并不漂亮或者剔透,惡龍的要求也隻是它喜好的某種标準,真的放到魚身上并不十分好看。
托尼又仔細問了人魚惡龍進餐的要求,了解到對方需要食用五十條“标準”小魚,用五十個“标準”大小的百年西紅柿熬煮“标準”時間做成的番茄醬拌開,再用五十瓶跳跳果在太陽初生時迎光哭泣的眼淚調味,才能做成一餐“标準”的吃食。
“如果完成不了要求會怎麼樣?”托尼的豆豆眼充滿懷疑:“比如,它怎麼知道西紅柿是生長了一百年的還是一百年零一天?或者如果眼淚是跳跳果背光哭泣的流出來的,它能發現嗎?”
“這……”人魚遲疑了:“我們并不知道,但我想惡龍一定神通廣大,有自己的檢測辦法,而一旦我們的原料不夠‘标準’,小風就會遭遇可怕的懲罰,我們并不願意看到這些。”
人魚憂慮怅惘的皺眉,随機想起什麼,漂亮的大眼睛瞪視托尼:“你休想用胡攪蠻纏糊弄你的工作,受譴責和承受酷刑的可是法蘭西斯!我們不會允許你直接或間接傷害到她的!”
“什麼?”托尼小人的眼睛瞪成圓形,腦門上非常具象化的卡通火焰圖标,表現他對這種揣測的不滿和受到冒犯:“就算所有人都、不——這真是個該死的愚蠢假設——我是說,我是絕對不會傷害法蘭西斯的!”
兩人間氣氛安靜了一會兒,随即人魚非常理解的拍了拍托尼的肩膀:“我現在透過你的外表看到你的心了,你獲得了我的認可。”
托尼沉默,講真的,這樣的話有些中二。
“所以還是說說,如果達不成目标會有什麼後果。”托尼皺眉,回想着女孩咬手指的樣子。
他沒見過對方這麼恐懼和焦慮過。
“你剛剛說酷刑和折磨?”
“我不知道。”人魚沉默,她說不出更多:“小風一直在保護我們,獨自一人承擔所有的後果,我沒和惡龍接觸過,但我知道小風是什麼樣的人,她愛我們,努力想保護我們,她一定付出了很多。”
托尼整理思緒,一時間找不到什麼出路。
具體的危機和解決方法還得去找法蘭,她是唯一的當事人。
托尼幫人魚把銀魚們搬出來,找到法蘭,把手指從對方嘴裡逃出來,用自己同樣短而圓的手握住。
法蘭西斯這時候切換到了法文,她的情緒已經緩解了很多,但思緒依舊很遠,身體機械性的數着。
但法文的數字是個非常奇異的東西,一個大數字往往由幾個小數字相乘再加和到一起組成,法蘭明顯也不熟悉法文,當機械性的肌肉記憶被打斷,她回神,卻很難第一時間接上數字。
法蘭西斯擡頭,眼神空蒙的定定看了托尼幾眼,忽然眼圈和鼻頭發紅,低下頭一副認錯受罰的态度,脖頸和脊背都彎了。
托尼不明白她産生這樣反應的原因,但他明白自己該做什麼。
他動作輕緩地捧起對方的臉,聲音溫和,耐心讀出那個單詞,在法蘭西斯下意識跟讀之後,再重複了幾遍。
“法語的數字就是屎。”他調侃。
“不,”法蘭西斯豆豆眼變成下垂的弧線,顯示她閉上眼睛不願交流。
“你看到了,我不是天才。”
“并且,任何一個挫折都可以摧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