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容晚想起這些事便覺得十分黯然,她阖上眼,輕聲歎息:“這如何又是我能選的呢。”
若是她能選擇,她怎會願意嫁與太子。縱是太子妃的身份尊貴,可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個。
慕容景啞然:“那,阿晚嫁給大哥,可高興?”
她高興嗎?
其實嫁給誰又有什麼分别呢?終究都不是那個在柳下吹箫,在章華台吟詩作賦,眉目如灼灼月華一般溫潤的男子。隻可惜,他溫柔的笑容和清朗的眉眼此生都注定不會屬于她了。
江容晚的心緒被攪得格外不安甯,嬌軟的聲音也染上了些許煩悶:“我是否高興,本與裕王無關,這話還是莫要再問了。”
呵,與他······無關嗎?
他隻想知道她心中是否高興,她都不肯給他一個答案嗎?若是嫁給大哥真的是她想要的,那他便放手;若不是,他······或許要另想辦法。
慕容景一對長眉緊鎖着,拳頭在袖中握緊,心中憋了一口悶氣,壓得他無法呼吸,索性沉着臉不再說話。
······
長安城的百姓們可不懂得這兩人的失意,衆人隻道是太子殿下大婚,都紛紛趕來看熱鬧。
一路上燈火如晝,處處張燈結彩,道旁擠滿了看熱鬧的百姓,高處酒樓茶肆的雅座也被權貴們訂滿。
大家一來是想看看東宮太子和昭甯侯嫡女大婚的風光,二來則是想一睹裕王殿下的風采。
南楚已經好久沒有這樣熱鬧的盛事。
江氏是南楚大族,昭甯侯府氣派,聖上也給足了顔面。江容晚出嫁,各項規格儀制皆是上等,光是嫁妝和陛下賞賜的各類奇珍異寶加起來就足足裝滿了數十個紫檀木箱。鸾轎是用極珍貴的金絲楠木所制,嫁衣所用的幾匹缂絲雲錦耗費了吳中繡娘一年的心血,本是皇宮專屬的貢品,頭上的兩支金鳳步搖更是南楚皇族世代流傳的寶物,是陛下和皇後娘娘賞賜給她的,精美異常。
這樣盛大的排場羨煞了在城樓圍觀的世家貴女,慕容景騎在高頭大馬上的英姿也惹得這群少女芳心暗動。
“太子妃這福氣真是旁人羨慕不來的。等我嫁人時若能趕上太子妃今日的一半風光,也就滿足了。”
說話的是光祿卿之女蘇洛。
她身邊的是太常卿之女夏清歌,聞言在她耳邊悄聲道:“其實要我說呀,咱們太子殿下也算是儀表不凡,可今日一見,我看誰能嫁給裕王殿下這樣俊俏又英武的大英雄才算是不枉這輩子呢。”
蘇洛笑道:“可不是,我原以為在戰場上打打殺殺的都是些糙漢子,何況北疆蠻夷那樣兇悍,哪想到裕王殿下偏生的如此風流樣貌,這才知道說書先生果然沒有騙人。”
“夏姐姐,你說裕王殿下可有心儀的女子?我真好奇什麼樣的女子才有資格嫁給這樣完美的男兒。能被殿下所鐘愛,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蘇洛托着腮,說着臉上還泛起一絲紅暈。
“自然是我。”
不等夏清歌回答,傳來了一個清亮的女聲。
蘇洛和夏清歌回頭,看到來人,噤了聲。
說話的女子身着一件绛色羅裙,披着銀狐鬥篷,滿頭珠玉,額上點着一朵紅豔的牡丹,襯的本就明麗的臉愈發嬌豔。
來的是大司馬顧之恒嫡女顧绾柔,她悠悠地抖掉鬥篷上的落雪,漫不經心地向二人一瞥,語氣輕蔑:“你們不必肖想了,裕王殿下隻能是我的。”
顧氏與江氏同為南楚實力相當的世族,江氏縱橫朝堂,顧氏執掌兵權,其他世家自然難與之相比。
蘇洛和夏清歌隻得讪笑着走開。
顧绾柔遠遠望着慕容景,從前她自诩眼高于頂,到底,眼前的少年還是入了她的眼。
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她顧绾柔要嫁,必得是這世間最好的男兒,而江容晚有的,她也要有。
······
鸾轎到了太子府。
慕容景掀開簾子,牽着江容晚走出來。
到台階前,卻是遲遲不肯放開。
江容晚不留痕迹的一掙,終是掙脫出來,而後由她的陪嫁侍女玉棠和青芷扶着進了門。
太子府四處裝飾着紅綢喜布,慕容景的手上還殘留着江容晚的餘溫,他怔怔看着,眼睛被這滿目紅光刺的生疼。
一早内侍就來報,陛下身子不适,皇後要侍疾,帝後不能親臨,交待了太子大婚各項事宜便交由禮官去辦。
太子穿着喜袍,早已在禮堂候着,眉眼看不出喜怒。待江容晚進去,二人相對,也隻是不鹹不淡。
結束了這一套沉悶的大婚儀式後,江容晚便被引到了内殿,慕容懷則留在外面應酬府上的皇族宗親。
到了内殿,已是入夜許久,她松了一口氣,将卻扇随手放在桌子上,便坐下來:“折騰這半天也渴了,玉棠,去烹一壺青梅茶,就用前日收集的雪水泡開。”
玉棠趕忙拿起卻扇,壓低了聲音:“太子妃,這怕是不合規矩,這卻扇要等禮成之後才能去除,太子就快過來了,咱們還是先拿着吧。”
江容晚卻不在意:“想來太子也沒有那麼快會過來,你且去烹茶,讓青芷出去守着,若是來了便知會我一聲。”
大婚之禮本就是做給外人看的,一個人在内帷,她着實不願意再守這些規矩。
“無妨,太子妃想如何,孤都無二話。”
門“吱呀”一聲被打開,慕容懷帶着三分醉意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