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披了織錦鬥篷,出了喧鬧的大殿,沿着曲廊玉階,一路走到太液湖中的玉柳亭。
大殿外寂靜的很,隻聽得風聲呼嘯,寒鴉低鳴。
本有薄薄醉意,被寒風吹着,也清醒了一點。
江容晚坐在亭中,看着明月下的波濤,清澈柔和。
正打算回去,卻聽到說話聲由遠及近,似是有兩人正往玉柳亭這邊走來。
她轉頭,看到了沈晏和蘇洛。
蘇洛一副小家碧玉的模樣,細細的春山眉,水潤的杏眼,五官雖不算驚豔,卻也纖巧。
她從懷中掏出一個精緻的荷包,羞羞澀澀向沈晏遞了過去,白皙光滑的臉上漾起一片绯紅。
沈晏面上挂着謙和的笑意,點頭收下。
二人走近,沒有意料到太子妃在此,雙雙停下了腳步。
“見過太子妃。”
江容晚眉眼疏淡:“免禮吧。聽說沈大人和蘇小姐要成婚了?恭喜了。”
“是。”
江容晚側頭看着太液湖中的明月,默然不語。
似是為了緩和氣氛,沈晏開口:“蘇小姐很是仰慕太子妃,方才在席間,一直想要臣有機會能将她引薦給太子妃認識,卻不想太子妃就在此。”
“是嗎?”
蘇洛甜甜笑道:“是,其實我曾在太子妃大婚時有幸遙遙見過一面,太子妃的容貌與才華實在令我羨慕不已呢。”
“外面傳的都是虛名罷了,本宮倒是慚愧,怕是擔不起蘇小姐這般誇贊。”
不知道哪來的勇氣,江容晚突然道:“本宮有些事想請教一下沈大人,不知蘇小姐能否先回去?改日再請蘇小姐來宮中喝茶。”
蘇洛疑惑,看了眼沈晏,見他亦是有些訝異,不過她也不敢不遵命令,隻得行了禮便乖乖的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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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晚坐在亭中,沈晏站在她邊上,灼灼月華傾在他臉上,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光。
他的眉目仍如當初一般,朗月清輝,言笑溫柔。
他恭敬的垂着眼:“太子妃想問什麼,臣知無不言。”
江容晚看着他,許久。
“你喜歡蘇洛?”
“家父的命令,臣不敢不從。”
“那你曾經對我說的話,可是真的?”
“句句為真,昔日那個湖邊的女子,足以讓臣懷念一生。隻是既然侯爺反對,臣也隻好藏在心裡罷了,其他的,臣便不敢肖想了。”
江容晚盯着他的幽微的眸子,想起過往,有些不甘。
當初沈晏也曾上門求娶她,隻是丞相和爹爹素來不睦,他受了爹爹好一番奚落,沈晏是個有傲氣的,自此不肯再提此事。
“你可曾想過,雖然當初我勸不動爹爹,可我說了,我可以舍下一切和你走,隻要你肯。你又為什麼,隻給我送來一封絕情的書信?”
沈晏擡眼,江容晚正定定望着他,秀發被寒風吹的散亂。
他笑的苦澀,許久才說道:“太子妃和臣,既是生在世家,享受了世家帶來的榮耀,那身上要背負的,就絕不是隻有自己一人的兒女情長。縱使太子妃能學卓文君當垆賣酒,臣卻不能做司馬相如。有些事,恕臣······做不到。”
“我明白了,你走吧。”
江容晚别過頭,不再看他。
她終是問出了盤桓在心中許久的話,也得到了回答。
他做出了他的選擇,她也懂了他的選擇,既然如此,也就無需再多糾纏。
就當少年時那場驚豔的初遇,一開始便錯了吧。
世事就是陰差陽錯,而一開始便錯的因,又何必執着于讓它結出錯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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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告退。”
沈晏擡腳欲走,卻聽得一陣冷笑聲,心下一驚。
隻見慕容景從太液湖旁柳樹的枯枝上跳了下來,穿花度柳,閑庭信步,走到亭中坐下。
也不知方才這些話,他都聽了多少。
“本想一個人找個清淨地喝酒,不想卻聽了好一番精彩的話。”
江容晚掃了一眼,不答話。
他從容的仰頭将壺中最後一口酒飲盡,一雙微醉的鳳眼此刻鋒芒畢露,冷冰冰的盯着沈晏。
“隻是,沈大人常得陛下召見,可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