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棠有些猶疑,觑着江容晚的反應,小聲說道:“可婢子聽那小太監說,是為了顧小姐的事。”
“顧小姐怎麼了?”江容晚随意的翻着書,看上去像是并不在意的樣子。
“皇後娘娘的意思是,她有意讓太子迎娶顧小姐。”
江容晚本是閑閑翻書的手突然定住了,一雙清冷的眼睛擡了擡,說不出話來。
她不介意太子娶新婦,她與慕容懷的關系隻是個空殼子,為了各自的利益罷了,何況太子日後登基,後宮中的新人隻會更多。她在閨中,教習嬷嬷教她女誡,首要的便是要賢良大度,不做妒婦。
可她沒想到,這個人偏偏是顧绾柔。
這麼多年,顧绾柔就像是她的噩夢,如影随形,她走到哪,便跟到哪。
明明她們都是世家出身的小姐,可不知為什麼,顧绾柔偏生喜歡事事與她較勁。她時常想着,或許她二人就是命數相克吧。
說起來,江容晚與顧绾柔都是長安城有名的美人。
江容晚生的清冷秀麗,端正的鵝蛋臉,秀美的清水眼,對誰都溫柔克制,卻又冷淡疏離,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顧绾柔則生的妩媚妖冶,明豔的五官,上揚的眉梢,一雙狐狸眼顧盼多情,眼下一顆暗紅色的淚痣,如同一朵濃豔的花。她行事張跋扈,心高氣傲,素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她們兩人,無論怎麼看,都是兩個極端,湊到一起,便不能相容。
江容晚五歲的時候,顧绾柔與她争搶一隻籠中蝴蝶,硬生生扯破了她新做的錦繡衣裳。
七歲的時候,她被顧绾柔推到水池中,中了風寒,足足躺了半個月才好。
十歲的時候,顧绾柔一定要與她比賽馬術,她不擅長騎馬,被馬甩到了地下,痛的要命。顧绾柔隻是撇撇嘴,揚着鞭子笑的開懷:“江家小姐柔弱,果然隻會那些舞文弄墨的玩意。”
她很不喜歡顧绾柔的性子,隻是她不習慣與人争執,便都做罷了。
本想着能避開就避開,誰料到皇後為了拉攏顧家,顧家為了攀附皇家權勢,還是要将顧绾柔與她湊到一處。
顧氏與江氏這些年本就不對付,顧绾柔一來,還不知要怎麼興風作浪。
到時候,她在太子府僅剩的一點清淨也要被打破了。
江容晚着實有些頭疼。
青芷知道江容晚不喜歡顧绾柔,見她不發話,安慰道:“太子妃也不必擔心什麼,我和玉棠會保護好你的,不會讓那顧小姐像以前一樣欺負你。”
“放心,我如今豈是能任她欺負的。”
雖是如此說,可她心裡也沒底。
————
朱華宮内,薰籠裡熏着濃重的香料,煙霧袅袅。
陸瑣顔睡眠不好,喜歡用味道極重的安神香,嗆得江容晚不由微微皺了皺眉頭。
“阿晚來了,快坐吧。”
一進門,皇後便和顔悅色的對她招招手,示意她坐下。
“兒臣見過母後。”江容晚恭恭敬敬的行了大禮。
江容晚其實和皇後的關系并不親厚,從前不過是因為陛下喜歡她,皇後才對她客氣許多。
她總覺得皇後雖然表面端莊賢淑,有一國之母的風範,但内裡的心思她實在看不透。陛下每次跟爹爹提起皇後,好像也不是高興的樣子,說來說去,都是在說皇後的心思太重,朋扇朝堂,如何打壓陸氏之類的話。
相比之下,宸貴妃溫柔可人,知冷知暖,心思也簡單,或許也是因為這個,陛下才格外鐘愛宸貴妃。為帝王者,總是要提防着被人算計,大抵不喜歡城府跟自己一樣深沉的女子吧。
金枝給她端上了一盞熱茶,皇後故作憂愁的試探她:“阿晚,如今雖然是太子監國,朝中局勢也大體穩定,可到底太子還沒正式登基,難保有的人蠢蠢欲動。”
江容晚不太想接皇後的茬,淡淡笑着:“母後多慮了,如今塵埃落定,任憑誰都沒有這個能力。”
“話雖是如此說,可本宮最擔心的就是裕王和顧氏一族,顧氏世代掌兵,先帝在時又将一半的兵權給了裕王,他們若是勾結在一處,勢必會對太子形成掣肘。”皇後端着茶盞,眼睛卻一直瞧着江容晚,等着她主動發話。
江容晚無奈,隻得順着皇後說道:“那依母後看,應當如何是好?”
“本宮和顧之恒商量過,明日暫且封顧绾柔為太子側妃,等太子登基,孝期過了,再舉行大婚禮。”皇後拉着江容晚的手,一面歎息,“本宮知道你和懷兒大婚也才兩月有餘,有些委屈你了。”
“兒臣沒什麼委屈的,既然是為了江山穩固,母後做主便是。”江容晚見皇後已經打定了主意,也就不再想着轉圜。
顧之恒看來跟皇後已經談妥了條件,隻是這樣一來,慕容景勢單力孤,處境必然會更加艱難。
“難怪先帝生前那樣喜歡你,真是個懂事的孩子。”皇後滿意的點點頭。
“兒臣鬥膽求母後一事,請母後容兒臣回侯府省親幾日。”既是如此,她不如趁機再求個恩典。
自從出嫁後,她還沒有回過侯府,這段日子出了這麼多事,她是有些想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