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朱華宮,卯時,晨起。
江容晚扶着頭,努力了好一會才起身。
今日比昨日好一些,可頭依舊有些昏昏沉沉,但她隻能忍着。
玉棠和青芷挑起珠簾,幫她梳洗、上妝、更衣。江容晚神思倦怠,懶懶的聽着婢女們閑談,不曾開口說一句話 。
玉棠想起主子前日的吩咐,便道:“娘娘,婢子昨日去問過裕王殿下,殿下說他最愛的是秋雨海棠。”
江容晚本是低垂的眼簾微微一動。
秋雨海棠?呵,慕容景看着潇灑恣意,沒想到他喜歡的是這種帶點媚态的花。
江容晚唇角漾起一抹清淺的笑意。
不過她隐約記得,年少戲言,她答應幼時的慕容景日後嫁他為婦,也是在一株海棠樹下。那日的海棠花,開的絢爛極了,恰好不深不淺的印在了她的記憶裡。
唇邊的笑意轉瞬不見,她偏了偏頭,凝眉沉思一會,問道:“他可有說為什麼?”
玉棠嗤笑一聲:“裕王殿下怎麼可能和婢子說這些,不過婢子說是娘娘想問他的,他當時的表情似乎很是愕然,沉默了好一會,才說了一句秋雨海棠。”
“裕王殿下還說了,要娘娘好自珍重,看在過去情分的面上,不必謝他。”玉棠又補充了一句。
“知道了。”
江容晚聲音淡淡的,聽不出什麼情緒,玉棠和青芷正給她梳頭,也便沒有在意。
青芷性子素來活潑,她聽到裕王殿下,臉上竟浮現出遐想的神情:“說起來,陛下和裕王殿下雖是兄弟,可性情卻是相差甚遠。陛下喜怒不形于色,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麼,婢子每次遇見陛下,都不敢擡頭,生怕有錯處。可裕王殿下正值風華年少,風采不凡,上次替他上茶的時候差點打碎茶盞,他也隻是微微一笑,全不在意,那笑容真是好看極了,難怪長安城有那麼多女子都喜歡裕王殿下。”
江容晚聽着,倒是有些好奇的擡眼:“果真有那麼多女子喜歡他嗎?”
青芷愈發來了勁:“是呀,單說皇宮的宮女們,許多人争着去禦前當差,就是為了能近距離一睹裕王殿下的風姿呢,更别說貴女了。”她似乎想起什麼,壓低了聲音,眉眼彎彎,有些神秘又有些幸災樂禍的樣子,“就比如,顧昭儀當初不也是嗎。”
玉棠聽她越說越沒分寸,趕緊把她趕了出去:“少說些閑話罷,你去看看早膳好了沒有,主子們也是你能編排的。”
一面嗔怪道:“娘娘,你看青芷這丫頭,說話真是越來越出格······”
雖是如此,江容晚聽的倒是有趣,不由抿嘴一笑。
沒想到慕容景那毛頭小子,生了一張勾人的臉,如今還挺招人喜歡。
江容晚用過早膳,問玉棠:“給裕王的衣裳可做好了?”
那天落水,她想着給他制一件新的,慕容景跟江淮的身量差不多,便命玉棠去找了侯府的繡娘。
“好了,就是這件。”玉棠取過一件男子的衣物。
江容晚撫上去細細端詳了一番,恰是一件窄袖黑袍,針腳細密,不紮眼但又有貴氣。
想來,适合他在行軍的時候穿。
她沉吟了一會,粉雕玉琢的臉上帶着捉摸不透的情緒。
随後她取了金粉色的針線,在最不顯眼的裡子裡,繡了一朵秋雨海棠。
粉白色的花帶着點點金色細閃,栩栩如生。
但願,能保他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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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容晚托着腮,正若有所思,青芷笑嘻嘻的走進來:“娘娘,裕王殿下在門口站着呢。”
她眉心微蹙,這節骨眼他又來做什麼?
不過也好,正好順便把這件東西給他。
江容晚清了清嗓子:“請他進來吧。”
青芷去了不久又回來道:“裕王殿下說軍務緊急,他就不進來了,隻跟娘娘說幾句話就好。”
江容晚有幾分猶疑,卻還是出去了。
慕容景正背對着她,站在庭前蒼翠的柏樹下,身姿挺拔,負手而立。
聽到她的腳步聲,慕容景從容的轉過身,面容俊朗,帶着一縷若有似無的笑意。
“穿的這樣單薄,不冷嗎?”
江容晚沒有搭腔,淡笑道:“你來了,可是有話要對我說?”
慕容景無奈的笑了笑:“明日未時,就是我出征的日期,這一去,不知何日才能歸來,我想在走之前,專門來跟你道個别。”
“不是後日嗎?”
“邊境戰況有變,最遲須得明日就出發。”
江容晚也隻得點點頭,看着他飛揚的眼眸,有些憂心:“沙場刀劍無眼,你務必小心,平安回來。”
慕容景故作輕松的大笑,安撫她憂慮的情緒:“放心,我會的,那些夷狄怎是我的對手。不過我不在的這些日子,阿晚可會想念我?”
江容晚本來心情有些沉重,聽他這樣一說,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怎的又說這些,我才不會呢。”
慕容景聞言也不生氣,依舊是一副欠打的表情:“好了,我知道了,不過是開玩笑,你也當真。”
她也許不會想念他,可他知道,他一定會想她的。
過了一會,他微微颔首:“要說的都說完了,我該走了。”
“你等一等。”
江容晚進屋,将他的新衣取了來:“我答應過要賠你一身衣裳,給你吧。”
慕容景看着這身黑衣,有些愣住,下一秒便打趣道:“還真賠我啊,我以為你隻是随口說說,就算再落魄,我好歹也是堂堂王爺,總不會缺了衣服穿。”
江容晚瞪了他一眼,将衣服收回去,嗔道:“不要就算了,我拿去給江淮。”
慕容景卻飛快的奪過衣裳,抱在懷裡,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