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個,以前在廟裡求來的,希望能保你平安罷。”江容晚遞過一樣東西。
慕容景接過,在掌心攤開,是一枚平安符。
他神色微微一動,緊緊握在手裡。
原來這世上,還是有人挂念着他,并真心希望他能平安。
他看着江容晚,眼中生出幾分眷戀:“多謝,那我走了,你好自珍重。”
你也是。
江容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心中默念。
不遠處的拐角,一身明黃色蟒袍的慕容懷靜靜地看着這一切,漠然的眸色冷了又冷,他勾了勾唇角,終于擡腳準備離開。
“陛下,不去找皇後娘娘弈棋了嗎?”跟在身旁的李敏不解。
“朕突然沒有興緻了,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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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天陰沉沉的,不見一絲月亮的影子。
不到戌時,就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江容晚倚在美人榻上,閉着眼。
都說春雨纏綿,連帶着她的心也纏綿起來。
“玉棠,殿裡燭火太暗了,再去點幾盞燈。”
“是。”
曆代皇後所居住的朱華宮亮堂起來,更顯得雕梁畫棟,華麗而冰冷。
原來太後當初也是這樣熬過去的。
每次看着陸瑣顔煙不離手,江容晚隻是不解,如今卻有些懂了陸瑣顔心中的苦痛和孤獨。
可她不想落得陸瑣顔那副模樣。
“玉棠,去把我的琴取來。”
玉棠猶疑,還是取了琴來。她小心翼翼的觑着江容晚的臉色:“娘娘怎麼好端端的想起這把琴了?”
她記得幾年前,江容晚與沈晏在一處時倒是時時彈奏,可斷情之後,許是主子睹物思人,覺得心痛,這把琴就束之高閣,再未碰過了。
江容晚沒有說話,她走到琴桌前坐下,纖纖十指撫上琴弦,閉了眼,感受那渾然的聲音遊蕩在空寂的大殿。
這把琴是上好的焦尾木制成,她素日十分珍愛,可許久不碰,聲音竟有些啞澀,真是可惜。
好在撥了一陣後,音色漸漸開明。
不知怎的,她彈起了《陽關三疊》。
清亮的琴聲帶着雨露的潮氣,格外纏綿,訴不盡的離愁别怨,更與何人說。
房梁上,有極輕的腳步聲,慕容景飛身下來,一步步走到朱華宮的窗前。
薄薄的窗紗透出屋内朦胧昏黃的光線,映出一個彈琴的女子,婉約的姿影。
他知道他有一萬個理由不該來,可他還是來了。
他立在窗前,靜靜聽着琴聲,琥珀色的眸中盛滿了她的剪影。
夜雨潇潇,打濕了他的衣襟,他的臉籠在陰影中,渾然不覺。
陽關三疊,塞外新柳,幾經多少離别。西出陽關,無故人。
呵,他與阿晚,明明近在咫尺,卻是遠隔天涯。
慕容景手指輕輕觸上光滑的窗紗,描出她的輪廓,笑的苦澀。
造化弄人,他的情意見不得光,永遠隻能縮在暗處。
他本該心滿意足。
可,他是否能試着,賭上他擁有的一切,搏一搏?
若是赢了,江山,皇位,阿晚,就都是他的。
又或許這一切本就該是他的。
慕容景打了個冷顫,他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
他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可這些念頭還是在他腦海裡旋繞着,揮之不去。
一曲畢,琴聲戛然而止。
“娘娘的琴聲真好。”耳邊傳來玉棠由衷的感歎。
江容晚微笑着,不置可否。
可她身上有點發毛,總覺得有什麼人暗中窺伺着自己,令她心中不安。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撐起杆子,将窗戶撐開。
幾點細雨密密的灑進來,她四下一看,并沒有人影。
“娘娘,怎麼了?”玉棠疑惑。
江容晚淡淡笑了笑:“沒什麼,許是我想多了,時辰不早了,睡吧。”
熄了燈,殿内一片黑寂,那人隐在粗壯的柏樹後,戒指上紅豔豔的鴿子血閃着妖異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