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什麼都不用做,隻需站在那,一眼,便足以讓他如今堅硬的心化成春水,心弦錯亂。
江容晚低着頭站在門口,離慕容景遠遠的,她的臉雖隐沒在背光處,可旁人不難感覺到她的緊張無措。
慕容景定下心神,随手拿起一本折子翻看。
這次他要吸取從前的教訓,不可一上來便逼得她太緊。依阿晚的性子,他越靠近她便越會遠離,若想攫取她的心,的确要慢慢來,而他有的是耐心。
“皇嫂來了。”他瞟了江容晚一眼,面無表情,複又繼續看折子。
他的聲音平靜無波,江容晚聽到這一聲生疏的“皇嫂”,有些詫異的擡起頭。
那雙潋滟的眼裡也不見了往日對她的那番癡纏,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漠然。
難道他真的因為那次事故,改了性情,也恰好忘了他們之間的過往?
她怯怯的“嗯”了一聲,仍是躊躇着,想着要如何開口求他。
他大抵是真的忘了吧,看他的模樣不像是裝的。
“坐吧。”耳邊傳來一陣清冷的聲音。
江容晚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在離慕容景最遠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來。
“皇嫂怎麼坐那麼遠?”慕容景擡頭,眉頭微蹙着,似是不滿。
他擡手指了指離自己最近的椅子:“坐近些。”
“不遠,在此處說話也是一樣。”江容晚有些尴尬。
輕佻的鳳眼頓時盈滿笑意,帶着幾絲探究:“皇嫂怕我?可是我從前做了什麼讓皇嫂不滿意的事?從前的有些事我想不起來了,不如皇嫂跟我細細說來,我也好向你賠罪。”
“怎會,裕王多想了。”
如今他忘了那些事正好,她怎會再讓他想起那些勾纏。
“那怎的與我這般生疏?”
江容晚迎着他探究的目光,如芒刺在背,無法,隻得坐到了那張椅子上。
說實話,她還真有些怕他。如今的他有從前沒有的狠戾和冷靜,面上雖是笑着,卻感覺那笑意并未入到心裡去,心思若即若離,着實令人看不透。
看來他是真的不記得了,不過這倒也是好事,否則于他們彼此都是折磨。
江容晚松了口氣,但又覺得并沒有想象中的開心。
一絲幽蘭的清香袅袅的傳入鼻息,慕容景原本煩躁的心情一掃而空。
“皇嫂夜晚前來,可是有事要與我說?”他提起筆寫另一封信,不疾不徐的問道。
江容晚環顧了一下四周,這華麗的宮殿一切如故,可卻換了人坐。
慕容景穿着一身黑袍,兩側繡着暗金色的紋路,腰間革帶上挂着兩方玉佩。他十指修長,執筆疾書,昏黃的燈光映着他俊朗的側臉,食指上的鴿子血閃着暗紅色的光,顯得矜貴又沉靜,這樣的他讓她好不習慣。
“的确有事想與裕王商談。”她看他一眼,又垂下眼簾,繼續道,“太後一族行事不檢,陛下又已駕崩,如今還要仰仗裕王來穩定朝局,治理天下。裕王德才兼備,不論你如何打算,都是應該的,我都不會反對。”
慕容景寫信的筆并未停下,紙上的字迹張狂桀骜,面上卻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她何時也會對他說這些冠冕堂皇之語了,看來她是相信自己真的忘記了。
“隻是······裕王能否看在陛下的面上,保全我江氏一族。我願自請到玉佛寺修行,從此再不過問朝中事。”江容晚心一橫,艱難的說完了這句話。
她不喜歡求人,可眼下不得不求,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說完後等了許久,卻未聽到那人回應。
她擡起頭,發現慕容景正玩味的盯着她,似笑非笑,像是在看掌上的獵物。
她被他熾熱的視線弄的臉色微紅,絞着帕子,低下頭回避他的目光。
其實慕容景方才并未太過留意江容晚說了什麼,他隻是看着那張讓他朝思暮想的臉,她身上特有的幽蘭香撲過來,時濃時淡,幽幽的鑽進他的鼻子,令他總想湊近了去捕捉。
直到江容晚低下頭,他才回神,收回視線,笑道:“原來是這樣,這也不是什麼難事,看在皇嫂的面上,我自然可以不動江氏。昭甯侯年事已高,就晉他為昭甯公,賜食邑千戶,召他回長安安享晚年吧。江淵和江淮我也會為他們謀個合适的去處,不會虧待,皇嫂大可放心。”
江容晚沒想到慕容景這麼容易便答應了她的請求,起身行了個禮:“多謝裕王,裕王大恩,感激不盡。”
“皇嫂不必謝我,本就是應該的。”
慕容景輕笑一聲,卻是話鋒一轉,悠悠說道:“不過,我這個人可不會平白無故做好事,皇嫂打算拿什麼籌碼來與我交換?”
江容晚身子一僵,擡頭怔怔的看向面前那人。
那人懶洋洋的坐在檀木椅上,雙腿疊交,幽深的眸子透着幾分狡猾,眉目灼灼,正含着笑定定的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