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佛寺外,列着一隊骁騎。
骁騎中央擁着一輛華蓋馬車,一衆人烏壓壓的停在玉佛寺的正門前。妙儀站在門口,臉色難看至極。
“姑母,請太後出來吧。”馬車裡的男子并不露面,隻淡淡說了一句。
妙儀擡起下巴,慢悠悠的環顧一圈,最後視線定格在那馬車上,冷笑道:“攝政王好大的陣仗,這是要率衆抄了我這寺廟?你可别忘了,我大楚數代先皇,可都在這裡供奉過神佛,今日你擾了寺院安甯,也不怕神佛和祖先降罪于你!”
車内的人聲線極淡:“姑母言重了,此番隻是為了迎太後回宮,若姑母肯行個方便,本王的人,不會入内。”
妙儀冷哼一聲:“人是你逼來的,如今想帶走就帶走,怪不得人人都說攝政王玩的一手翻雲覆雨的好本事,我這才算是見識到了。你再怎麼攪弄朝堂,我管不着,隻是在這佛寺,你還做不得主。若是還敬我這個姑母,就帶着你的人速速退出去。”
南楚曆代帝王,皆敬重神佛,每次來禮佛都要沐浴焚香,素食三日,以示虔誠,兵甲佩刀,更不得入内,這是規矩。她不信,慕容景當真敢在這裡行兵戈之事。
紗簾下被輕輕掀起一角,隻露出一雙骨節修長的手。車内的人将雙手相扣,抵在下巴上,戒指閃着紅色的光芒。隐約中薄唇輕啟:“姑母既是不肯,隻好得罪了。”
手指輕輕一擡,即刻便有四個侍衛朝着玉佛寺的門,大步跨了進去。
妙儀瞪圓了眼睛,厲聲喝道:“爾等竟敢持械入我皇家廟堂,給我站住!”
那些人全都置若罔聞。她傾身想去攔住他們,可還沒走出一步,門口兩個侍衛頃刻便抽出刀劍,橫亘在她面前。妙儀長居佛門,何曾真的見過刀光,當即愣在原地,也丢了方才那盛氣淩人的架勢,不自覺流下兩行濁淚,怨怼道:“先祖在天有靈,睜眼看看吧,大楚至此,真是作孽呀。”
車裡的人卻輕笑一聲,仿佛覺得妙儀誇張的反應有些好笑:“姑母,我手下的人做事有分寸,不會過分,你稍安吧。”
他們争執的時候,江容晚就坐在室内,靜靜聽着門外的喧嘩,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心中說不上懼怕。她一早便知道,若是慕容景鐵了心,妙儀保不住她,也沒有人能保住她。他是無人能馴服的孤狼,不信神佛,不怕入地獄,不懼萬人唾罵,也要遂了他的願。
那些人終是到了她的宮室,齊刷刷的跪地高呼:“臣等迎太後娘娘回宮!”
鐵甲彎刀,預備周全,由不得她說不。江容晚面無表情的站起身,随他們走出玉佛寺,由内侍扶着上了馬車。
一擡眼,便對上了那張她現在最不想看見的面孔。車内的人玄衣金冠,華袍整肅,端坐在中央,瞥向她的一雙眸子深的像化不開的墨,讓人看不透他的心思。他如今九龍環佩加身,俊面清絕,更添尊貴。
骁騎開路,馬車徐徐向前。妙儀仍在後面破口大罵,聲音因為怒極而變得顫抖不止:“慕容景,身為親王,弑君弄權,踐踏佛門,他日九泉之下你如何有臉面見你父皇!你父皇若泉下有知,定會······”北風吹過,耳邊隻聽得數不盡的刀劍盔甲沙沙的悶響,妙儀的咒罵到後面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慕容景松松的放下簾子,面無波瀾,不喜不怒:“我既臨朝攝政,便是令同天子,何來弄權之說?有勞姑母挂心,如何面見父皇,是明時自己的事。”
這千古罵名,認與不認,都注定是要背上了,那他也不在乎做得更過分一點。
馬車離長安城越來越近,江容晚局促的捏着手腕,不時向外張望,有意讓自己不去看他。畢竟現在她一看到那張臉,那夜的情形便會浮現在她眼前。他目光灼熱,她輕聲喘息,他們在佛寺肆意勾纏,地下是褪盡的衣衫,還有那屏風、沈晏······光是這樣想着,臉上便止不住的發燙,一抹绯色從耳後蔓延到了脖頸。所幸他不知道在想什麼事,一路都閉目養神,不曾同她說話。
“皇嫂還是怕我?”冷不丁傳來一句。
江容晚将頭低了低,一縷發絲遮住了側臉,不讓他看到自己的異樣:“不。”
他嗤笑一聲:“那為何坐的那麼遠?”他坐在中央,江容晚卻擠在最邊上的位置,若是車轍被石頭絆住,保不齊會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