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茉莉一時氣惱,拽着李若希的胳膊,啪啪地拍打他的後背:“讓你不好好讀書!看看,連人家五歲的小孩都知道的常識,你卻不知道!”
李若希被打得皺眉直叫,方盼盼連忙解釋道:“想來若希是習武之人,平時專心于精進武功,自然不愛聽這些文绉绉的話,是我說錯了。這女娲,是上古神話中的一位創世女神,她神通廣大,能夠化生萬物,我們人類,都被稱為是她護佑的孩子,由她一手捏成。”
“哦,這麼回事,”李若希點了點頭,“是位仙女。”
衆人聽方盼盼說話語氣平和,循循善誘,甚至有種小老師在上課的感覺,紛紛誇贊他的溫柔,于凱峰自然驕傲,不乏得意道:“這孩子是浩海教的,浩海進去以後,全家他最有文化。”
李傳光點頭笑說:“是了,真是羨慕。”
于凱峰又道:“不用羨慕,各有各的好處,Omega還是笨一點兒的好,太聰明、太有主意的話,啥時候跟你離婚了,你都蒙在鼓……”
尹桐從桌子底下猛踹了他一腳,提醒他方勻和青羚可都在這兒了,桌子雖然很大,但這些老頭兒們尚且沒聾。
于凱峰又打哈哈過去了,他一門心思急着想把孫媳婦圈住,卻無形中把兒媳婦賣了,此時極為後怕,不敢往方勻和青羚的方向看去。
方勻懶得搭理他,時代變遷,他們的孩子都步入中年了,于凱峰的老思想猶如水星八百年屹立不倒的燈塔,昏黃守舊,且不可移動。
隻是這會兒丁一翼終于把注意力從方盼盼的臉上挪開,看向了坐在斜對面的于皓南。
“于老二,吃飯還得等會兒,咱們不如現在練練?”
小時候見面時,兩個Alpha男孩差兩歲是差挺多的,從身高和體重來說,大孩子和小孩子武力值差距很大,可如今都是大小夥子了,從于皓南從卡車裡下來,往這邊走,丁一翼和他的目光對上後,倆人就在打量彼此,心裡合計着,能否打得過。
這幾乎是Alpha的好鬥天性,何況,他們同為将門之子,是“虎子”還是“犬子”,随時要拉出來遛一遛。
“你太着急了,這還沒吃飯呢,”李傳光道,“吃飽了再打,更有力氣。”
于凱峰也笑道:“是,人還沒來齊,再說了,滾一身泥巴吃飯也不衛生……”
“哎哎,你們瞅瞅這人!還是個急性子啊!”李若希好笑地指着旁邊的于皓南。
原來從丁一翼開口說“于老二,咱們……”,于皓南就開始默默卸下身上裝備,手表,解開了兩粒襯衫紐扣,活動脖筋,準備熱身了。
丁一翼也笑了:“哎呦,沒看出來啊,黑崽,看着你蔫頭耷腦的,不懼我呗?”
“哈哈哈,我們黑崽向來是個急脾氣,”于凱峰笑道,“從來不服就是幹!”
方勻對他說:“等會兒吧,等你爸他們過來,咱們先吃完了飯再比。”
于皓南:“……”
他又慢條斯理地把桌上的彎刀、标槍頭、螺絲刀、打火機等一一揣回去。
顯然,這會兒工夫聽李家爺仨想盡辦法套近乎,想把方盼盼弄走,他早就想跟丁一翼動手了。
康斯坦丁忽然想起一件事來:“老于,之前範志輝說是鬧到你跟前去了,要升星,然後被你打了,回去就哭着内退了,這麼說……?”
于凱峰好笑道:“是,不是我打的,是被我孫子收拾了。他撞到我面前,嘴裡不幹不淨的,說些有的沒的。”
一沒出力、二沒出功績,仗着45歲的年級不小了,範志輝非要來讨個封賞,于凱峰幾次躲他不及,竟沖到了練馬場裡,一會兒說于凱峰缺了大德,一會兒說他老糊塗,說着說着,竟拐到于浩海身上了,說怪不得你兒子吃牢飯。
于凱峰臉色變了,剛說“看我怎麼收拾你”,他一個箭步沖了上來,于皓南直接橫擋,掄起了範志輝,往地上猛地一摔!
一米八/九的壯漢登時眼冒金星,在地上掙紮了半天,愣是沒起來。
那時的于皓南才14歲,練馬場裡的人又那麼多,範志輝面子盡失,回去就寫退伍書了。
康斯坦丁聽聞以後,覺得于凱峰近些年改了脾性,不是能對老将動手的人了,果然今天破了案。
不一會兒,一個十四五歲的男孩兒,騎着一輛黑色二八自行車,哭唧唧地從外面駛來。
“哎呦我去,終于到達目的地……”
他艱難地從自行車上下來,屁股都快分成幾瓣了,雙腿酸痛,原地蹲了一會兒,才站了起來。一輛黑色奧迪故意從他身後經過,揚起沙塵,令這少年咳嗽兩聲,望着車的背影氣得罵了兩句。
“袁艾青!”李若希笑道,“竟然真騎過來了?體力不錯嘛!”
“車圈都成方的了,簡直是虐待我,”袁艾青道,“虐待兒童!”
“都多大了還兒童?”
“法律規定,兒童,指的是0-18歲,不是具體的年齡段,而是一個籠統的概念。18歲個體發育成熟之前,都可以稱之為兒童。在法律概念中,兒童分成新生兒期、嬰兒期、幼兒期、學齡前期、學齡期和青春期,我現在就是個青春期的兒童……”
“又開始念經了。”李若希捂上了耳朵叫苦不疊,他就不該跟袁艾青搭話。
“爺爺,”袁艾青先跟康斯坦丁和海曼打了聲招呼,又鄭重對于凱峰道,“于老總,祝您生日快樂!福如王母三千歲,壽比彭祖八百春!”
“好!謝謝艾青,”于凱峰笑道,“過來坐。”
袁艾青往康斯坦丁和海曼那裡走,半道康斯坦丁卻把他推了過去,推了一個踉跄,讓他跌坐到方盼盼身邊去了。
“艾青來了。”方盼盼對他笑笑。
“艾青哥哥!”方缇也朝他招手。
方傾瞞得了誰,秘書袁真都瞞不了,他們的孩子們竟然都見過,還很熟悉的樣子,衆人不得不服總統的密保工作。
“盼哥,小不點兒也來了。”袁艾青從褲兜裡掏出兩根棒棒糖來,一個給了尹桐懷裡的方缇,一個遞給了方盼盼。
“我也有啊?”方盼盼有些好笑,這袁艾青幼時便跟他們時常見面,方缇吵着要糖以後,他就每每在兜裡預備着,隻是隻給方缇,又對方盼盼不好意思,便每次都準備兩個。
“你的是低糖的,有助于舞蹈家保持體型。”袁艾青道。
“謝謝。”方盼盼晃動着手裡的棒棒糖,因為他的體貼而開心。
丁一翼往上翻了一眼,伸長了胳膊,将擺盤上面的餐巾拿到手裡甩來甩去,一副不耐煩的樣子。
于皓南忽然開口道:“從來沒有我的。”
“你就算了,”袁艾青定睛一看,不禁慨然,“黑崽,半年不見,你是越發魁梧了,我被你害的,騎自行車二十多公裡地……”
“我呢?”丁一翼面色不善地問。
“……你魁梧得吓人。”
袁艾青隐隐覺得他們都面含怒意,像是很想打他。但自己從來到現在,也沒幹什麼啊。
那奧迪車裡的人終于來了,卻是艾登、袁真夫夫,以及塞西莉。
“于老總身體康健,生日快樂!”
“于總生日快樂!”
“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于凱峰一一點頭微笑,讓他們盡快就坐。
“我們仨在車裡一路加油打氣,讓這小子騎自行車走盤山道,”艾登接過袁真遞給他的濕巾插手,笑道,“隻是每到半小時,他都要停下休息,比那烏龜還要慢。”
“那是加油打氣嗎?那是挖苦嘲笑,”袁艾青歎道,“一位法官、一位檢察長,外加一位總統秘書,竟就這麼欺淩一個無辜的兒童。”
“你這兒童,看看這于皓南、丁一翼兩位少俠,不覺得心驚膽戰嗎?”艾登道,“将來人人都是兵王。”
“那您怎麼不是?”袁艾青反駁道,“您光嘴上稱王稱霸了。”
“那也得有兩把刷子才行,你嘴上能行?”
“我不靠嘴,”袁艾青道,“我要跟公主學習,将來拎着一個小錘,也不用多大的力氣。”
這是不做檢察官,而要做法官了。
“你吹牛不上稅。”艾登笑道。
“上稅您都交不起。”袁艾青道。
“滿審判庭都是我的華彩樂章,都是我的舞台,你能做到?”
“那最後還不得小公主一錘定音,停止你的表演?”
“你個小崽子。”艾登辯不過就開始隔空踢他,袁艾青隻得不斷往方盼盼處靠攏,“以後我就是那個給你按暫停鍵的人,等我審判吧!”
“他們在家總這樣?”于凱峰忍不住問袁真。
“父子倆不吃不喝對罵三天三宿。”袁真如實道。
康斯坦丁咳嗽了一聲,對于凱峰介紹道:“我們孩子是真學霸,後年就參加國考了。”
于凱峰道:“後年才多大?16歲?”
“是。”
“這麼小就國考,能考上嗎?”
“艾登就是16歲去考的啊,千萬裡挑一,”康斯坦丁道,“我們艾青答過真題和模拟,次次都是法學院各科系第一。”
“是蟬聯第一,甩第二名五十多分。”海曼在邊上補充道。
兩個老人目光灼灼,一齊看向于凱峰,話裡話外的意思都給到了,海曼甚至還表現得更明顯了一些。
“方傾特别喜歡他,動不動就把他叫去,問問法律方面的事,是不是,袁真?”
“是。”袁真知道他們很急,忍不住低頭笑了。
于凱峰的眸光變幻莫測,所謂“一女百家求”,水星這十年在方傾的領導下,唯一沒有改善的問題,就是性别比例。他們的盼盼,過這年就19歲了,門檻早已經被踏破,别的人還好說,連李傳光這交情,于凱峰都能遊刃有餘地打回去,可這是康總和海曼,他能怎麼說?
他側過臉,有些求救地看向方勻和青羚。
這夫夫倆卻很有默契地都看向别處。是方傾看上的袁艾青,他們不知道怎麼說。
“……年齡差的有點兒大,”于凱峰遲疑道,“艾青看着還是個小孩兒。”
“就差四歲,現在看着小,三年五年你再看,”海曼道,“孩子見風就長。”
按理說袁艾青這家世和成績,以及将來要走上的道路,對方盼盼還是方傾來說,都是大有助益的,而且袁艾青雖然比不了丁一翼或是别的孩子的強壯,可看着斯文俊秀,一表人才,假設盼盼不當兵的話,跟他也的确是良配。
隻是……
二十多年前,他也曾馬馬虎虎地把個戰友的孩子,嫁給了一個看起來還不錯的小子,還怕受了欺負,認了當幹兒子,可後來……他也沒有保住他。
他怎麼會不計較王室給予的傷痛,王俊可是在他身前身後長大的孩子。
“現在流行晚婚晚育,不像咱們那個年代啦,”于凱峰道,“咱們是結契計劃,從小定娃娃親,浩海他們也是畢業就結婚,都很草率,現在他們這一輩,還是都等成年再說吧!”
于皓南把面前的餐巾紙疊了疊,擦了擦額頭的汗。
“都冬天了,你還熱啊?”李若希好奇地問。
塞西莉從坐下以後,一直往軍營門外望去。方勻說道:“劉赢去接浩海了,還有二十分鐘左右就到。”
塞西莉點了點頭,依然執着地往門外看。
誰都知道她今天過來,與其期盼跟于浩海重逢,更不如說是着急地等待一個人,一個孩子。
于凱峰看她那樣子怪可憐的,把電話掏出來,撥了過去。
“到哪兒了?這都幾點了,還得催你?!”
“……就在安檢這裡了,馬上到!”尹瀚洋挂了電話,“我爹都急了。”
“嗯嗯,”索明月把王宇行的領子整了整,“你要記住我的話。”
“今天,一不能不高興,二不能摔東西,三不能罵人,四不能打人。家裡人也不能跟着你,我和你爸……也不能總在你身邊。”
“坐,要有坐樣,站,要有站相,你爺爺最不喜歡體态不好的年輕人,要像個軍人,不能佝偻着背。”
索明月繼續說道:“吃東西,不能隻吃自己喜歡吃的東西,說話,要說大家都愛聽的話,不能氣人,笑的時候,也不能陰陽怪氣的笑,更不能像個傻子似的哈哈大笑。”
“……我幹脆重新投胎得了?”王宇行無語道,“回爐重造!”
尹瀚洋推了一把他的後腦勺,忍不住對索明月說:“你這要求也太高了,我都做不到。随便吧,家裡人聚會,不用這麼緊張。”
索明月停頓片刻,再次問道:“我可不可以讓若風他們跟着……”
“就這一條不行,”尹瀚洋道,“春天就開學了,總不能時時刻刻都有海盜在他邊上守衛,再說了,十八歲大小夥子了,誰能怎麼着他啊?”
安檢過關時,車窗放了下來,對方一看是尹瀚洋,笑着說了聲:“尹中将好。”
連連擺手讓他們的車過時,又被攔住了。
四名安檢人員竊竊私語,其中一人滿臉堆笑,說道:“抱歉了尹中将,上級有令,都得卸下武器。”
“是都得卸,還是就我們這車得卸?”王宇行道,“前面那車是範中将,也讓過了。”
對方答不出來,确實是中将以上軍官及家屬無需卸下武器,隻是忽然加了一條附注過來:尹瀚洋夫夫除外。
看這附注,是總統父親,青羚的筆迹。
“回吧。”索明月的聲音冷了下來,拍了拍尹瀚洋的肩膀,“我們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