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于,這又是哪裡冒出來的孩子?”
康斯坦丁和海曼夫人以及李傳光、夫人等人,都看向于凱峰懷裡抱着的Omega小胖娃。
“這個吧,哈哈,你自己說。”于凱峰拍了拍方缇的後腦勺,方勻和青羚也依次入座。
方缇瞅着面前這大圓桌子,特别大,上面擺滿了碗筷杯碟,下面擺放的椅子也特别多。
他搖了搖頭:“你們人還沒來齊,等都到了我再說。”
“喲,這麼神秘啊。”海曼瞥了一眼低頭笑着喝茶的青羚,心裡明鏡似的。
“你先說,先告訴爺爺奶奶。”于凱峰逗着方缇。
“不幹,一會兒來個人我得說一次,怪麻煩的。”
大人們見他主意還挺正的,都笑了起來,這孩子小小的一個,人小鬼大。幾人互相交換眼神,早看出這孩子是誰的,隻李傳光的夫人萬晴,不懂世故,還在那兒仔仔細細端詳着方缇:“這不活脫脫的一個小方傾麼!”
青羚笑道:“是長得像。”
“看他眼睛,一圈淡藍的,一圈深藍的……原來是你們……”
李傳光輕輕推了一下萬晴,讓他别說,和康斯坦丁對視一眼,都覺得好笑,隻是目光一起掃向于凱峰時,于凱峰厚着老臉哈哈哈,隻得為他的兒子承擔這份尴尬。
“你哥呢?”
“跟劉爺爺修大船去了,在後面,我盼盼哥……”
方缇轉過頭,往後面望着。
軍營裡來的人是越來越多,還有幾輛大卡車運送着軍用貨運船舶肢體,浩浩蕩蕩地駛入大門,這大鐵皮鬥車高達五六米,重壓之下,前後左右視線都很逼仄,開車的人卻很穩,讓船舶支棱的肢體都全須全尾地進了營門,沒碰到别的地方。
隻是在它的陰影籠罩下,一輛亮黃色摩托車是七扭八歪、非常艱難地開進了軍大營。
李若希單腳支地,停下了摩托車,身子一歪,将同樣是亮黃色的頭盔整個兒摘了下來,一頭濃密的棕色長卷發,如油亮的緞子一般鋪散下來。
“這大皮卡是誰開的?!别了我一路!”
回應他的,是大卡車轟隆隆的尾氣。
“大漂亮來了!”
“是李若希!”
這校場大院停放的百八十張圓桌,周圍坐着的年輕人十之八/九,都對這來人紛紛矚目,甚至一個個站了起來。
“李大漂亮!”
不知道從誰開始,吹起了口哨,接着口哨聲和起哄聲連綿不絕,連帶着軍中氣氛都變得熱烈而歡快了。
“有毛病。”李若希晃了晃頭發,長腿跨過了摩托車,手裡轉着帽子剛要走,看見丁一翼正在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咱們盼盼的車開得很穩啊,青羚還說你開的車沒人敢坐。”尹桐誇道。
“我覺得也挺穩,就是,就是有點慢。”阮倪笑道。
一會兒躲路上玩耍的小孩兒,一會兒躲急速奔馳的大車,一會兒猶豫着要不要給油起步,一會兒躊躇着不敢往前插空占道。方盼盼剛剛拿到了駕照,每次他一開車,方傾和青羚都擔心又發愁。
“爺爺說坐我的車會暈車,平時他也不讓我開。”方盼盼笑道,“還是奶奶們願意賞臉,坐我的車。”
“這還是得多跑一跑,熟悉了就好,今天這盤山道走得就挺好。”
“黑崽也說我得鍛煉……”
方盼盼左右兩邊攙扶着尹桐和阮倪,正高高興興說着話,卻見斜刺裡奔過來一人,高大魁梧,不是很面善的樣子,有些可怕。
他心中警覺,生在總統之家,這些年他雖不是軍人,但警惕心也很重,立刻走上前去,擋在兩個爺爺前面,望向來人。
心裡又想着這軍大營進來也都需要過安檢,來的人都是給爺爺慶生的,應該沒有壞人吧?
“唉,不認識了。”丁一翼在他面前站定,看清楚了他眼中的警惕,不禁感歎道。
“你是……”
“往後,你往後站。”李若希手裡抱着亮黃色的頭盔幾步走了過來,伸長手臂,一把将丁一翼往後推了推。
這倆人一站到一塊兒,童年的記憶頓時襲上了心頭,方盼盼笑了。
“啊,你是若希,你是……翼崽。”
“奶奶!”方缇在那邊一直叫着尹桐,尹桐和阮倪趕緊過去了。
“我剛才差點兒亂了你知道嗎?”丁一翼沒等說完,先自嘲地笑了,指了指後面,“我剛看你爺爺他們帶出來一個小孩兒,我還以為是你……你變小了。”
“啊?”方盼盼不禁失笑。
丁一翼昨晚激動的一夜沒睡,反複問爺爺,今天都有誰會來,所以看到方勻和青羚帶出來的竟然是那麼一個小胖娃的時候,簡直急火攻心,熱血上頭了。
“你還記得我嗎?”丁一翼有些緊張地問。
李若希在邊上無奈又好笑,抱着手臂,跟看熱鬧似的看着他。
“你是………翼崽,我記得你啊,你現在……長這麼大個兒了啊?”
方盼盼仰着頭,看着這高大魁梧、幾乎完全遮住了頭上陽光的丁一翼,隻覺得跟小時候那個精力旺盛又黑又幹瘦,卻有着肌肉的小男孩相去甚遠。
“是啊,”丁一翼笑道,“一轉眼我們都長大了。”
隻是方盼盼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了,淺棕色的短卷發,白皙的皮膚,臉蛋兩塊在瀛洲的凍傷,如今化為兩片绯紅,讓他更有一種略施粉黛的美感,笑起來時,眼睛是彎彎的,有種鄰家少年初長成的恬靜和秀氣,那雙明亮的眼睛,如幼時般純澈幹淨。
“我記得你那時候黑黑瘦瘦的,但力氣很大,穿着小背心到處跑。”
那場點兵大典,改變了很多人的命運,包括他們這些孩子,也都去往了不同的地方。
“我現在還喜歡穿小背心,不信我給你看。”
說着,丁一翼突然伸手解自己皮夾克裡面的領口紐扣。
“哎,哎,又瘋了?”李若希拍了一下丁一翼的手臂,他站在這裡不走,就因為他知道他弟會這樣。
“他比咱們大,你要叫哥。”
“哥。”丁一翼目光幽幽地看着方盼盼。
“你們跟黑崽一樣,叫我盼盼就好,”方盼盼嘻笑着,“我想顯得年輕一點兒。”
“你才多大啊,還用‘顯\'年輕?”李若希不解。
“小一歲兩歲也是小嘛……”
“好的,”丁一翼倒是馬上改了口,“盼盼。”
“若希,你是越發漂亮了,”方盼盼望着李若希,“我現在是明白什麼叫‘人間水蜜桃’了。”
他明白了,李若希卻不明白。但覺得是句誇他的話,他也得誇回去。
“你像紅蘋果。”
方盼盼噗呲一聲笑了。
方缇那邊又在喊他,方盼盼對這雙生子揮了揮手:“回頭再聊。”
剛要往那邊走,丁一翼卻橫過去直接擋住了,而且一言不發,看起來有些兇。方盼盼略感詫異,又側身要走,丁一翼挪動腳步又給攔住了。
李若希重重地推了丁一翼肩頭兩下,他才堪堪讓開了道,方盼盼走了過去。
丁一翼又要跟上,李若希卻伸長手臂攔住了他。
“你控制一下!你叫他什麼?”
“什麼?”丁一翼似笑非笑,“盼盼。”
“你心裡叫他什麼?”李若希挑眉問他。
“我心裡……心裡能叫他什麼。”
“老婆。”李若希壓低聲音,“以為我沒聽到?”
丁一翼低聲笑了,無奈地搖了搖頭,笑個不停。
雙生子就是這麼神奇,彼此總是能聽到對方的“心聲”,這讓丁一翼總是沒轍。
“你小心點兒,昨晚咱爸特意叮囑我,讓我看着你别亂來,”李若希皺着眉一下下推着他的肩膀,“他任何一個爺爺還是爸爸,咱們都惹不起,你還想動他。”
“我也沒想亂動啊,就是……認識認識。”
“你小心點兒,難道不怕總統大人讓你長睡不起嗎?”
“知道了。”丁一翼灰色的眸子冷了下來,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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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臉上蹭的是什麼?”青羚皺着眉盯着于皓南。
于皓南伸手抹了一把,沒擦掉:“好像是機油,今天去修大船了。”
“給你買的西裝也沒穿。”
于皓南低頭看着自己的身上,深藍色牛仔工裝上衣和長褲,裡面的黑襯衫和外面牛仔一起挽到了手肘處,這船長的維修工作服,穿在他身上竟然有些小。
“這衣服還沒髒。”
青羚白了他一眼:“今天這是什麼場合,我剛瞄了一眼丁一翼,人家穿得五顔六色的,你看看你,跟個修車工似的!快去換上!”
于皓南轉身要走,卻又遲疑地頓住了。
早上劉延川告訴他,帶他去船廠看看王珣,他就把這套衣服拿出來穿上了,青羚給準備的裡三件外三件、非常貴氣的紳士精美西裝,壓根沒帶到車上。
“沒帶是嗎?”青羚冷着臉。
“……”于皓南很為難地看着他。
“笨蛋似的!”青羚推了一把于皓南的腦門,于皓南屹立不動。
“罵孩子幹什麼,盼盼和方缇讓你打扮就行了,這個不用。”方勻拽了他一把,讓于皓南趕緊就近坐下。
“這小娃兒真可愛,爺爺給你一百塊錢。”康斯坦丁和李傳光都紛紛掏錢給方缇,當是初次見面的紅包。
“謝謝爺爺,爺爺長生不老,爺爺萬歲。”
“哈哈,萬歲,那你于爺爺呢?”
“于爺爺萬萬歲。”方缇數着錢說。
周圍笑聲不止,方缇雪白的、肉乎乎的小手,把粉紅色的大鈔票都整理好,還認真數了數,最後卷吧卷吧,塞進自己已經鼓鼓囊囊的兜裡。
今天青羚給他打扮得像個年畫娃娃似的,紅色棉襖外加紅棉褲,白色毛衣小紅雪地靴,帶球球的白帽子,兩邊領子是兩串葡萄的刺繡鑲金線圖案,襯得他一張小臉粉團子似的白裡透着紅。
“二哥,我有錢了!”方缇興奮地抖露着幾張鈔票給大圓桌對面的于皓南展示。
“嗯,收好了,”于皓南點頭道,“回頭還給人家。”
青羚轉過臉問:“你過生日的時候Angel和Art那麼多叔叔爺爺給你錢,你為什麼不要?還跑得飛快,誰都抓不着你。”
“錢,不是好東西。”于皓南一闆一眼地說。
青羚怔了怔,問道:“誰這麼教育你的?”
“我爸說的,對金錢的欲望,會腐蝕人的節操,讓人喪失本性和尊嚴,”于皓南道,“我們要視金錢如糞土。”
“我就知道是你爹這麼告兒你的!”青羚氣道,“等我過生日的時候你們爺倆倒是給我拉一車糞土來,聽好了,我要一大車!”
于皓南:“……”
方勻把青羚拽起來丢到另一側坐着。
“黑崽還是被Art的人帶壞了。”青羚有些沮喪,倚在方勻的肩膀上,擔憂地看向于皓南。
無論是于凱峰、于浩海,劉延川還是劉赢,他們都會把于皓南往一個方向教育。
那就是他們的集合體。
“救命!”青羚歎氣。
“别瞎操心,”方勻輕聲對他說,“我還在邊上看着,你忘了?那可是我親孫子。黑崽跟他們不一樣。”
“真的?”
于凱峰一門心思在方缇身上,發現這孩子收錢、卷錢、揣錢的動作一氣呵成,便故意逗他:“小寶這麼多錢啊,給爺爺幾張好不?”
方缇數錢的手一頓,即便坐在尹桐懷裡,也搖了搖頭。
“不給啊,真傷心,”于凱峰道,“爺爺今天都過生日了,還不給爺爺點兒錢花。”
方缇小小地歎息了一聲,像是于凱峰不懂事似的:“我是給你存着,這過生日不得花錢麼,外面放那麼多桌子,那麼些人要吃飯,不都是錢嗎?”
大人們聽他說得還很有道理,有點居安思危的意思,不禁都笑了起來。
“噢,那今年先花今年的,明年再說呗。”于凱峰道。
“那可不行,明年不還得給你過生日嗎,興許比今年還要好,”方缇道,“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麼。”
“對,對!”
“說得好!”
大人們起哄,于凱峰眉開眼笑,方缇說是不愛背詩,不愛看書,到底是跟盼盼在一起,耳濡目染,不想學也學會了。
來的人越來越多,于凱峰這桌有三十多個座位,幾乎快坐滿了。
于凱峰着急往大門外看:“老大到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