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然,對不起。”方盼盼搓着手,向楚然解釋了事情原委。
學藝術的人大多來自富裕家庭,父母雙親不是在響當當的A字軍牌裡當兵,就是在駐地市警局裡當差,沒幾天,也都聽聞了這一震驚朝野的新聞。
無論是方家和丁家聯姻,還是于家和李家聯姻,坊間議論,都是強強結合,沒有比這倆家世更般配的了。有人說Art式微,于老總幾次想摞下軍牌,徹底裁軍,都被總統制止,而Air在子孫輩的努力下卻日漸強大,一弱一強的結合,算了算,那還是于家占了便宜;可也有人說,丁一劭洗白多年才洗去了蜥蜴軍反賊的名号,在經濟發展上就算做出了重要貢獻,沒有方總統的提攜和認可,随便幾句話下去,他丁一劭仍舊摘不掉曆史的舊帽子。隻不過,這倆家的結合,是權和錢的結合,在輿論基調上,都說是奠定方總統百年基業的結合,方總統屹立不倒。
傳着傳着,藝術中心也有人知道了,方盼盼和楚然從一樓經過,遇見幾個身穿跆拳道服的男人,忽然齊齊躬身,給方盼盼行禮道:“大嫂!”
這回叫的卻不是楚然。
方盼盼連忙把最近發生在他和丁一翼之間的绯聞,一一告知楚然。
“沒影的事傳個幾天也就結束了,到了六月我們考試,翼崽考大學,大家都離開這裡,各奔西東,也就不記得這個傳聞了,真的很抱歉,然然。”
“沒事。”楚然微笑地看着他,心想丁一翼不會讓這個傳聞那麼容易消失的,看來,他的願望就要達成了。
“隻說我們根本不來電,你對我沒感覺,或者說是讨厭我,都行,”丁一翼告訴楚然,“讓他不要再撮合我們了。”
這是那天被他堵在牆上,聽他背完了一首不倫不類的古詩後,丁一翼交代他的話。
“這個誤會不能再進行下去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圓了,”丁一翼自嘲地笑了笑,“他是真不好追,追太猛了,怕他跑了,可不靠近的話,又遲遲沒有進展,隻能把你拉下了水,實在抱歉。”
“可你不是在他面前所表現的樣子,”楚然見他神情一凜,有些畏懼,但還是說了想說的話,“你要演到什麼時候?”
你并不是一個純良的好人。
“當然是一輩子,”丁一翼道,“騙一陣子是騙子,騙一輩子,就是真心愛人。”
“……可他要是識破了怎麼辦?”
“那我就哄呗,盼盼那麼心軟,肯定會原諒我的。”
楚然不知道他這是從哪兒找來的經世學問,最後隻得道:“那祝福你。”
“謝謝。”丁一翼朝他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再就是聽到他進局子的消息,楚然恍恍惚惚的,還以為是丁一翼幫忙處理父親的事暴露了,打聽了一圈兒,才知道死的是另外一個人。
他猜這絕不是丁一翼第一次惹了人命官司,也絕不是最後一次。有時放學,他因為住宿的緣故,常常躲在一樓水房門後,看見丁一翼外出,有人專門給他開車門,下來一幫兄弟,點頭哈腰的,一個個滿臉橫肉,不像什麼好人,也有他攬着别人的肩膀嘻嘻哈哈往外走的時候,說是通宵玩耍,徹夜不歸。盼盼不在的時候,他跟個地痞流氓隻有一個區别,那就是他很帥,并且他是老大。
好在盼盼及時出面,他很快地出來了。似乎也隻有盼盼這樣的身份,才能救丁一翼于危難。
楚然又在一樓聽到跆拳道館裡他猖狂的笑聲,把人打得鼻青臉腫時的暢快,以及濃得嗆人的信息素味道。
拳館即使有上百名Alpha,加起來都沒有丁一翼一個嗆人,那股濃烈的植物的根莖味道,聞一會兒便要鼻酸流淚,楚然在菜市場找了很久,才在佐料一欄裡找到了它,新鮮的紅蔥頭。
拿在手裡盤了盤,低頭聞了聞,楚然卻又笑了,似乎隻有這樣的喧嚣刺鼻,才配得上丁一翼的嚣張肆意,聞久了發現,其實并不難聞,還挺……提神醒腦的。
楚然所認識的丁一翼,顯然跟盼盼截然不同。
“他好像是吓壞了,那天晚上神态一直不大自然,話都不多說了,滿車裡都是他……植物的芬芳。”方盼盼說。
楚然噗呲一聲笑了。
“爽叔把車窗都開到最大,半道還要把他踢下去,臨走還打了他一拳,别提多慘了,”方盼盼啧道,“可能是第一次進警察局,給他造成了不小的心理陰影,你回頭多安慰安慰他。”
“盼盼,”楚然覺得是時機了,握住了他的手,“我和他……”
這一瞬間,他忽然有些猶豫,這種猶豫不知道是從哪天開始的,但他知道,到這一天的時候,他必然會猶豫,會不舍。
因為他不想從盼盼和丁一翼的關系中完全退出。
“盼盼,他不喜歡我,”楚然道,“你是誤會了,他真的……一點都不喜歡我。”
“啊?”方盼盼驚訝極了,“不對啊,我看你們處得挺好啊,有說有笑的,看起來是雙向奔赴!”
“那隻是處于禮貌,丁一翼,是個體面人,不會讓人難堪而已。”楚然嘴角慘笑,“但我知道他對我沒有動過心。”
“怎麼會這樣?”方盼盼徹底疑惑了,“可你喜歡他,對嗎?”
楚然猶豫了,他安慰自己,他隻不過是想跟自己的朋友坦白,他沒有欺騙盼盼,丁一翼對他沒意思,他誠實地表達給了盼盼,其次,他喜歡丁一翼,他仍舊沒有對盼盼撒謊。
方盼盼看他默認了,歎了口氣:“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對他的态度跟别人不一樣。”
不是那麼拒千裡之外,不是那麼漠不關心,而是會繞着彎經過跆拳道館,會看着丁一翼的照片,默默出神。
方盼盼捧着下巴想了想:“可是……你那麼好,他怎麼會不喜歡呢?”
“盼盼,那你,喜歡丁一翼嗎?”楚然心裡哆嗦着,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很好玩的弟弟而已,”方盼盼連忙保證,“你放心你放心,不是那種喜歡。”
楚然點了點頭:“我覺得他很好,很尊重人,讓人很有安全感,很有力量,也很有男子氣概。可我覺得很好的他,你并不喜歡,就像你覺得很好的我,他也不喜歡一樣。”
方盼盼撓了撓頭,有些聽不懂:“我都被你繞糊塗了。”
楚然苦笑了一聲,别說盼盼,連他自己都糊塗了。
盼盼見他的笑容那麼苦澀,安慰他道:“你别難過,等我幫你追他。”
“不要太明顯了,他會生氣,”楚然說,“也不要總提我,他會煩我。”
可具體要怎麼樣,他卻一籌莫展。他隻是自私地從盼盼這邊截斷他喜歡丁一翼的可能,因為盼盼講義氣。
那份自私的心情,促使他不想把丁一翼推向盼盼,盡管,丁一翼從來就是因為盼盼,才出現在他的生命裡。
有兩種聲音不斷告訴他,一是盼盼什麼都有,毋庸置疑,生于那樣的家庭,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Omega,二是盼盼那麼單純,不應該跟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在一起。
盡管這個魔頭,是自己所愛。
他自洽了這個邏輯,并認為它無懈可擊,喜歡丁一翼,也是為盼盼擋災。
“這我得好好想想,怎麼當你的紅娘,”方盼盼思考着,“隻是我最近都變成他的绯聞男友了,恐怕他躲我還來不及。”
楚然笑了笑,他絕不會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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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到了下午,舞蹈室開着窗,不斷聽到來自樓下的呼喝聲和打鬥聲,似乎戰況愈發激烈,惹得學生們也都心猿意馬,心思飄到了外面。
“是樓下又車輪比賽了嗎?”
“不是,聽說是一個人跑來踢館了,特别厲害,打倒了一圈兒Alpha。”
“丁一翼沒上嗎?”
“他得壓軸吧?”
“盼盼!”一個練舞的小夥伴從一樓上來,跑到了他們面前,“你弟弟來踢館了!”
“啊?”方盼盼和楚然手拉着手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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