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惹人疼惜的戰栗和顫抖,讓丁一翼又憐又愛,一再勉力控制,别張嘴,别咬他,隻輕輕碰觸,聞聞香味兒,貼一貼就行了。
他不覺得此舉是在欺負方盼盼,就像他第一次沖動之後對盼盼說的話那樣理直氣壯。
我不會跟你道歉的,我跟我老婆親熱一下怎麼了?!
反正将來都是要生同衾、死同穴,都是要沒日沒夜厮磨、愛來愛去的,提前跟夫人那裡嘗點兒甜頭怎麼了?!
于皓南:“空間碎片監測與應用中心技術員。”
方盼盼立刻重複道:“空間碎片監測與技術中心應用員,技、技術員。”
“……”
即使重複一遍,都因為緊張而重複錯了。
桌上大人們都覺得好笑,于浩海更是深谙丁一翼這得不到就毀掉的心思,隻感歎年輕人根本藏不住心裡想的是什麼,幾乎不加推敲,就能得出答案。
丁一翼歪着頭,近乎無語地看着于皓南。
“……盼盼,你好可愛啊,”劉賽東不知死的鬼竟然被萌到了,忽然冒出了這麼一句,“我可以加你微信嗎?我可以帶你慢慢了解我的工作。”
于皓南和丁一翼一齊望向盼盼。
“沒有手機。”方盼盼搖了搖頭,又趕緊底下了頭。
劉賽東:“……”
于皓南嘴角勾起,車上用李若希做例子,看來沒白教。
丁一翼也笑了,看來盼盼根本就沒看上這姓劉的,這位才是普普通通的Alpha,想到自己第一次跟盼盼要手機号,他可是不加思索地報了出來。
他有些黯然,想起他們剛認識的時候,盼盼叫他“翼崽”,親昵地跟他說起小時候的事。
如果能重來,他一定繞過那個姓楚的好好追求盼盼,真是一步走錯,全盤皆輸,現在盼盼看到砍砍,可能都沒有看到他那麼驚恐。
“他最近忙着練習,準備考試,是讓老師把手機都給沒收了,”于浩海不得不開口,好歹給劉賽東的爹留點兒面子,“等考完試你們年輕人想認識一下說說話,到時候也有機會哈。”
“是的于總,”劉賽東被安慰了,又開始忍不住詢問,“盼盼,你是考軍校還是醫科大學啊?”
于浩海心想你小子可真會問。
“都不是,”方盼盼有些低落道,“我是學舞蹈的。”
“舞蹈?”劉賽東有些驚訝,連桌旁的叔叔們也奇怪了。
“還以為你家學淵源,會跟總統大人或是方上将一樣學醫。”
“當兵的話也可以走文藝兵的道路吧?”
“……都不是。”方盼盼搖了搖頭。
無論是從醫還是從軍,都得考上大學再說。盼盼在小學的時候成績還算中等,畢竟語文成績一騎絕塵,可到了初中、高中,數理化工科理科占比越來越大,他的成績就到了中下遊了,為了能考上好大學,方盼盼才做了藝術生。
可就像在場的人想的一樣,于家和方家是強強聯手才推出了方傾,大權在握,穩坐江山。于浩海和方傾更是兵王和毒王的結合,于氏将門若說是擁有兵權這樣的硬實力,方傾、方勻所在的醫院手握生化武器,那就是擁有不可小觑的軟實力。
方盼盼作為總統和上将的長子,萬衆矚目,必然要有更大的能量撐起一片天,鞏固家族勢力,才不讓人看輕了去。
可惜,在于皓南這樣的學霸和連跳三級的方缇面前,方盼盼顯得太平凡了。越是長大,越是在卷了又卷的一衆高/幹/子弟面前,他越覺得智商平平的自己,相形見绌。
“職業不分高低貴賤,跳舞不比當兵和當醫生差多少。”于皓南出聲道。
“是啊,你們想不到吧?”于浩海道,“誰規定的軍人的兒子就得是軍人,醫生的兒子就得是醫生,我們盼盼就不愛走尋常路,偏偏要當藝術家!”
“對對對,”衆人迎合道,“龍生九子各有不同呢,何況你家孩子多,各個都是人才。”
“長公主窈窈窕窕的,看着就不是俗人,跳舞,那就是仙子下凡!”
“是啊是啊,我們真是冒昧了哈。”
方盼盼仰着頭,笑着看着爸爸,一顆心被治愈到了,爸爸是他的後盾,永遠為他驕傲。
“你學的是什麼舞蹈啊?”
“芭蕾舞,民族舞。”方盼盼道。
“希望有幸能看到你的精彩舞姿。”劉賽東道。
“謝謝。”
丁一翼看得出來,于浩海、于皓南都很寵盼盼,稍微感覺到盼盼臉色黯了下來,就趕快出言找補,把他的面子給撿起來。也就是在這樣的寵愛下,方盼盼對他原先根本不當回事,這回來到航天局,看到這麼大的攤子,才勉強把他當回事,忍受他的侵擾,忍辱負重了那麼久,不過,也都是看在錢的份上罷了。
丁一翼心中苦澀極了,隻惆怅地側過頭,一味地望着方盼盼。
“丁總,說起Omega來,你們家的真是與衆不同,不管是李中将還是前兩天來的李少俠,那都是鐵骨铮铮的Omega英雄。”
有人出言巴結丁一翼,但丁一翼不以為意。
“我倒覺得Omega應該溫溫柔柔的,那才像個Omega的樣子。”丁一翼道。
“可新時代的Omega都是敢作敢當、敢說‘不’的,”于皓南道,“總統領導下的Omega,更應該不畏強權。”
“你們倆啊,都說錯了,”于浩海搖了搖頭道,“Omega或是柔弱、或是堅強,或是喜歡依賴、或是獨立勇敢,或是愛哭、或是愛笑,那都是他們的性子,他們想選的道路。跟你們一個二個有什麼關系?無論是從前教導他們要聽話,還是現在要他們不聽話,本質上,不都還是在規訓他們嗎?可你們憑什麼規訓他們,難道Alpha天生高Omega一等?Omega可以是各種模樣,而你們,隻是被挑選或是被抛棄的對象罷了!”
“爸爸說得對!”方盼盼忽然起立,認認真真地給爸爸鼓起了掌來。
“哈哈哈哈……!”于浩海作為擁有前車之鑒的過來人,恬不知恥地笑了。
衆人也都應和了起來,在方盼盼的帶動下,一齊給于浩海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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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飯過後,到了下午,于皓南帶着方盼盼,去到了那座有六個圓形屋頂的建築,“向天區”。
“這裡就是若希升空成功的地方吧?”方盼盼繞着圓柱形升空台,仰着頭向上看。
“是。”
方盼盼看到航天員們正在熱身,不斷有空軍部隊中的精英們來到這裡,接受檢驗。
“通過率高嗎?”方盼盼看到旁邊越來越多的休息座位,甚至還有醫療施舍準備就緒,隻等接駕試飛不成功的人,将他們帶到醫療室。
“不高。”
方盼盼不乏羨慕道:“若希真的很厲害。”
“沒必要羨慕,”于皓南活學活用,“Omega可以是各種形狀。”
“是‘模樣’。”
“哦,模樣。”
兄弟倆望着彼此都笑了。
“你很為若希驕傲吧?”方盼盼是頭一次聽皓南承認若希是男朋友,忍不住好奇地問。
“當然。”于皓南仰着頭,望着能夠沖出大氣層的銀色子彈,從設計之初,他們都沒考慮到Omega升空的可能。
外面門打開了,又湧進來上百名飛行員準備試飛。
方盼盼近乎驚恐地向後看。
“别那麼害怕,”于皓南說,“我們都在這兒,他能怎麼樣?”
方盼盼又轉回了頭,驚魂未定地靠近了于皓南。
他都快被丁一翼弄出心理陰影了,之前因為他在家門口伏擊,導緻現在盼盼每次從出了門到上了車,都是一路小跑,再也不敢到附近閑逛賞花了。
一不小心落了單,就會被丁一翼抓住。
“你現在知道他不好了?”于皓南看出桌上方盼盼對丁一翼态度180度轉變。
“嗯。”方盼盼撇了撇嘴。
“當兵以後他就走了,幾年都見不着,别害怕。”
“嗯!”
倆人站在觀戰台上看着一個個高速升空的銀色的繭,方盼盼忍不住說:“小葡萄肯定很喜歡這裡。”
“可不能帶他來,一定吵着要進去。”于皓南笑了笑,“那可就麻煩了。”
“會有生命危險嗎?”
“一瞬間的失重,什麼都可能發生,抵抗力不行的話,腦漿都會被晃勻。”
方盼盼縮了縮肩膀,不敢想象那是多大的沖力。
“……六、七、八、九……哎!你是哪裡來的?!不行!”
忽然一人推開了門,快速奔跑過去,直接抓着要升空的第十個飛行員,将他扔到了一邊地上!
是丁一翼!
隻見他穿着一身利落黑色西裝,連航行服都沒穿,忽然出現,變成第十人,直接随着其他飛行員一起進入了飛行艙!
門砰的一聲關上了。
“丁一翼!”于皓南轉身下樓,飛快地跑了過去,在場衆人都來不及準備,丁一翼已經升空了。
“爸,丁一翼沒穿航空服就進去了,連宇航帽都沒戴……”
緊急情況發生,在場的警報音一層二層三層都響了起來,方盼盼隻覺得心跳加速,不斷望着那早已彈出裝置的繭,心像是被用力撅住了似的。
丁一翼揚了二正地進去後轉過身,兩隻大手扣在玻璃窗上,直直地盯着他看,似笑非笑,他就是要發瘋!
于浩海等人面容嚴肅急匆匆地趕來了,跟随一起的還有裝備齊全的醫療隊,都在出艙口緊急待命,負責此次安檢升空的人百口莫辯:“他突然出現,突然扔了一個飛行員,頂替進去,前後不到兩分鐘……”
“急救設施已到位,現在要勒令下行也來不及了,監測飛行器已經沖出了氧氣層,目前正常升空飛行。”
“裡面情況怎麼樣?”于浩海問道。
急速沖撞下,會讓人的身體頭顱迅速彈到上面繭艙的鋼筋鐵闆上,骨肉會在一瞬間支離破碎。
“目前觀測下沒有發現血液飛濺。”
“于總,需要通知家屬嗎?”醫療兵問道。
于浩海點了點頭,凝重地站在發射艙下方。
方盼盼聽到了“血液飛濺”和“通知家屬”,臉色變得煞白如一張紙,急急忙忙地推開别人,也仰着頭往發射艙上面望去。
丁一翼,丁一翼!
他恨恨地在心裡罵道,你是要逼死誰?!
30多分鐘的宇宙高射飛行終于結束,這一讓衆人都懸心的繭艙終于順利回歸,落回到了發射器上。
艙門左右打開,方盼盼和于浩海等人都不敢往裡看,醫護們都搶身進去,準備急救。
可要搶救的人,卻第一個邁出了艙門,左右晃了晃腦袋,關節咔嚓咔嚓響,神氣活現地走進人群之中。
發射塔向天區裡發出了山呼海嘯般的驚歎聲和叫好聲!
他不但毫發未傷,還一臉得意,振開雙臂,跟呼扇大翅膀似的,原地潇灑地轉了一圈兒,接受衆人喝彩!
“丁一翼!”于浩海快步上前,強忍着火咬牙切齒地說,“你要是我兒子此刻我一巴掌早呼你臉上了,你的命能鬧着玩兒嗎?!”
“于叔,我不以身犯險怎麼知道咱們這飛行器裡人體到底能不能抗住壓力?”丁一翼笑道,“看來我成功了。”
于浩海籲出了一口氣,雙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肩膀和胳膊,又氣不打一處來地拍了拍他的頭。
不得不承認丁一翼完美繼承了阿旗申家族的天生神力,是打不倒、催不毀、水星獨一份的鋼鐵戰士。
“喂,有事?”于浩海接到了丁一劭回撥的電話,“剛沒聽到。”
“噢,沒什麼事,”于浩海笑道,“恭喜你們家出了第二位宇航員!”
丁一劭:“……”
他翻了個白眼快速挂斷了電話。
方盼盼已經在第一時間跟随醫療兵們一起沖到了丁一翼的身前,在衆人的喧鬧聲、起哄聲、贊歎聲中,他怔怔地穿過人海望着丁一翼。
“我還普通嗎?”丁一翼垂着眸子揚着臉,充滿痞氣地質問他。
方盼盼沒有回答,雙眼通紅,幽怨地瞥了他一眼,轉過身匆匆地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