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艾青随警方一起去到警局錄口供,在路上,他簡單說了下剛剛看到的索菲娅的“行兇現場”,結合他在車上看到的既往案件中神秘女性的出現,索菲娅定罪無疑,此案即将告破。
隻是,他沒從任何一個警察臉上看到破案的喜悅,反而萦繞在警車中的氛圍是愁雲慘淡,氣壓極低。
連梁孝铮和梁詠雲也都意興闌珊,不置一詞。
“到底怎麼了?抓到了犯人不好嗎?”
“你是有所不知,”梁孝铮低聲道,“抓的是索大鷹,就等于沒抓。”
“……抓了怎麼能等于沒抓?”袁艾青聽不明白。
梁孝铮攤了攤手,意思是“你且看吧”。
不一會兒,兩輛警車都到了駐地市中心警局,索菲娅身上被繳下的武器竟有七八種,長槍短炮鞭子雙刀,都被警察們小心翼翼收納于桌上,帶着她去到了審訊室。
“哇,抓到了個什麼,小仙女?!”一個實習警員一不小心瞥到了索菲娅的正臉,忍不住尖叫。
即便是驚鴻一瞥,索菲娅的美貌也足以讓這新紮師弟歡呼跳躍。
“來來來,你去審一審‘小仙女’。”刑偵隊長司淼拍了拍那位天真的警員,推着他的後背,讓他去審了。
屋裡站着的幹警們臉上都閃過一抹慶幸,以及對那無知警員的同情。
“是……艾檢查長家的公子吧?久仰久仰。”司淼伸手,和袁艾青握了握。
袁艾青躬身道:“不敢不敢,一介學生而已,哪值得隊長這麼說,請坐。”
這一聲“請坐”說出口,變客為主,司淼也笑了。檢察院和警察局雖說協同辦案,但警察受檢察官管理,警察的執法受檢察機關監督,何況袁艾青的父親艾登可不單單是一個檢察官,而是檢察官們的頭子,檢察長。
誰知道袁艾青此行是不是替父微服私訪,他還在車裡沒到的時候,警局已經接到消息,嚴陣以待,司淼在門口等了又等,恭迎袁艾青莅臨來訪。
袁艾青主動交待了他是如何在巷子裡發現了索菲娅,索菲娅做了什麼、說了什麼,又是怎麼引誘她跑到了警方包圍圈裡被擒,司淼挺得很認真,不停地“嗯,嗯”點頭,可這種認真當中又有一些敷衍所在,不一會兒,就接到了部下給他的消息,說是受害人選擇諒解,不追究索菲娅的惡行了。
“這就諒解了?”袁艾青深感意外,“如果當時沒有犯罪中止,他将被扔到哪個地方示衆仍不可知,更何況她道歉了嗎?就選擇諒解。”
司淼道:“這個,你可能有所不知。”
說着,調出一份厚厚的案件記錄報告,遞給了袁艾青。
袁艾青打開一看,好家夥,這竟然都是索菲娅的“前科”,細數第一次驚動警方時,她才8歲,走街串巷跟個年齡相仿的Alpha男孩打了起來,摳人家的眼珠子,摳得眼睛出血,男孩的父親報的案。
結果是經調查可知,是男孩看到她一個女孩路過,因為沒見過女孩,很是好奇,就笑嘻嘻地過去逗了兩句,沒想到索菲娅出手傷人,男孩眼角膜破損,住院兩個月。最終結果,是索菲娅的随從賠錢了事,索菲娅拒絕道歉。
接着是9歲,10歲,11歲,全都是打架鬥毆,索菲娅單方面喜好跟Alpha男人打架,有比她小的,也有比她大的,離譜的是她11歲時能把一個23歲精壯Alpha男人打得頭破血流,倒地不起。
索菲娅的作案工具五花八門,擅長棍棒、飛镖、短刀、漁網、牽引繩、套繩、九節鞭等等,不一而足。
結果還是賠錢了事。
到了12歲以後,索菲娅的案件升級,她開始用槍了。曾開槍拒捕,遭到十幾輛警車封鎖阮長江大橋包圍她,原因是她紮着海盜的辮子、戴着海盜的翻鬥寬檐帽子,從駐地國務大樓經過,巡警要查她身份證,她說她沒有,巡警說那就别往這邊走,警戒線以内必須手持身份證過安檢,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動了她的神經,她忽然毆打巡警,巡警掏槍指着她,她立刻掏槍指回去,案件的性質就變了。
那一次是索菲娅的父親索大豹親自去警局,保釋女兒。警方也終于明白了這幾次三番闖駐地的小小女魔頭,原來是海盜大王的親閨女,海盜郡主。世襲制的王室,已然沒了,但海盜一族仍舊秉承着香火傳遞的習俗,索大豹可不分什麼男女有别,索菲娅是唯一繼承他的事業的海盜少主。
一切都變得好解決了,不和平解決也不行了,警方連連說是誤會、誤會,索大豹态度又非常和藹,隻說是索菲娅先天不足,腦子有缺陷,在她爸爸肚子裡時完全仰仗總統方傾和方院長全力護航,才艱難出生,又得于上将賜名,索菲娅的意思就是“平安健康長大”,将來帶領海盜一族,為水星政權的安定和平全力以赴。
警方還能說什麼,就差低頭道歉了,送他們父女出了警局。
至此兩年,索菲娅都沒有鬧事,等到十五六歲時,她又來了,這回卻是帶着兄弟們承包建工沙場工作,俗稱包工頭。顯然她從打架的樂趣轉換到了搞錢上來,哪裡有賺錢的地方她就帶着她的海盜兄弟們去哪裡,無論是建築施工隊,木工、泥工、鋼筋工、混凝土工、油漆工、玻璃工,還是起重工、吊車司機和指揮、電焊工、機修工、維修電工,即便是測量工、防水工、架子工、水工、電工、雜工等等,她都有工人能做、會做,海盜們在水星屬于廉價勞動力了,吃得了苦、受得了罪,她的領導能力不錯,不分大活兒小活兒,隻要錢到位了都肯幹。
隻是海盜施工隊這樣冒然搶岸上Alpha的飯碗,沒過多久她就惹到了鳳鳴島上的沙場地頭蛇,雙方一通惡戰,索菲娅又進去了。
來贖她的是她找來的好兄弟,丁一翼。
彼時的丁一翼才15歲,來了沒說兩句話就襲警,結果索菲娅被關了15天放出來,丁一翼卻被關了一個月。
也就是這件事,讓丁一翼有了高薪聘請李程然的念頭,最後成立了自己做法人的律師事務所。
這以後索菲娅便無所畏懼了,從16歲至今3年,每年間歇性地來警局喝喝茶,吃吃飯,但關她的機會不多,因為她背後有丁一翼,就有了強大的律師團隊,而且不用她想辦法,警方都絞盡腦汁趕緊放她出去。
袁艾青仔仔細細地把這些前科看完,仿佛看了索菲娅的成長曆程,不禁眉心緊蹙,明白了自己不是抓到了索菲娅,而是把個燙手山芋,拱手交給了警方。
“她會伺機報複嗎?”袁艾青問,“似乎你們都不願意去審她。”
隻叫了個實習生去,其他人連看都不敢看索菲娅一眼。
“她也不是報複,就是……之前劉愛華劉警長關過她,好像是拘留10天,”司淼道,“結果她的手下連續10天都堵着劉警長的家人,一個勁兒地問‘我們老大在裡面怎麼樣了?’‘渴了嗎?’‘餓了嗎?’‘凍着了嗎?’把劉警長80歲的爹和3歲的小孫子都吓到了,誰以後還敢抓她、審她?就連你……咳,咳咳,從今晚開始,你走夜路也得小心了。”
“豈有此理!水星乃法治社會,還能讓她在法外之地逗留了?”袁艾青掩卷,慷慨激昂道,“既然你們不敢審,可否讓我會一會她?”
“那當然是再好不過了!”
袁艾青剛剛起身,就聽警員來報,說是剛剛那實習生探員在審訊過程中被索菲娅抓花了臉,正在哀嚎,這會兒可知道小仙女的厲害了,悔不當初。
“您也小心點兒,離她遠點,或是帶個口罩或是面罩?”司淼見袁艾青文雅清秀,玉樹臨風、隻怕毀了臉會被艾檢察長遠程責備。
“不用。”
倆人走出辦公室,路過證人廳,卻見那被袁艾青救下的裸Alpha此刻穿上了衣服,卻拽着警察的手不放,連連哀求。
“我不追究她的責任,她、她是跟我鬧着玩兒的,求求你們了,快把她放了!”
“我隻想過天平日子,阿sir!求你們放我一條生路吧!”
梁孝铮和梁詠雲站在一旁都很無奈。
“他怎麼交代的?”袁艾青問梁孝铮。
“說不認識,但一聽是海盜,還是海盜首領,吓得跪地求饒,”梁孝铮歎了口氣,“隻怕剛剛被索菲娅摁住的時候都沒現在害怕。”
袁艾青想了想:“我先跟他聊兩句。”
他将受害人扶起,讓他坐于椅子上,端了杯水送過去。
對方聽一旁的警員說袁艾青就是叫停犯罪的人,低聲說了聲謝謝。
袁艾青見他衣服雖然被撕得一道一道的,破破爛爛,但仍舊看出他衣着華貴,是個富家公子模樣,便說道:“我進巷子的時候,聽她罵你狂浪,這麼說,你們是舊相識?”
“不不不,我根本不認識她!”
“可聽她語氣含恨帶怨,倒像是有情債未結……”
“哪有啊,我喜歡的是男人!她、她是個女的,我以前從未見過她!”
“或者你可以想想,是否得罪過海盜中人,”袁艾青道,“這位女士大小是個海盜統領,也許是為了她的同伴出氣也不一定。”
對方果然有事情隐瞞,低頭抿了抿茶水,眼珠亂轉。
“我代表警方還是希望你能坦誠交代,不然這對我們後續審訊工作帶來不少麻煩……”
“我不需要你們審訊她,我也不想告她,”對方言辭激烈,瞪着眼睛激動地說,“我就想趕快平息這件事,你們放了她,我也想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