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艾青考試的前一天,從甯朗叔叔家裡溫習功課回來,進到屋裡挨個房間找了一圈兒,又去到院子裡東張西望,看到袁真的第一句話。
“她呢?”
袁真指了指:“頭上。”
袁艾青擡頭一看,院子裡那顆四人環抱才能抱住的粗大梧桐樹上,索菲娅正悠閑地枕着手臂,躺在一斜逸旁出的枝條上,随風輕輕擺動。
“睡着了還能不掉下來,”袁艾青道,“這真是輕功了得。”
袁真在樹下小凳子上坐着剝毛豆,袁艾青放下書本,也坐到他身邊,和他一起摘豆子。
“我們以前在新兵營的時候,明月也這樣躺着,半夜不小心看到了,像樹上卧着一個漂亮女鬼似的,”袁真道,“不過他都是在那晾頭發,頭發不幹他不紮起。”
袁艾青笑着往上瞟了一眼:“這位倒是不計較,頭發還淌着水呢,就绾起來了。”
“到底是個Alpha,不講究,不過這幾天老實多了,你爸說是看你要考試,暫時不鬧了,”袁真道,“胸罩不提醒也穿上了。”
袁艾青:“……”
索菲娅是五月份被“抓”進來的,至今才“服刑”一個多月,一來就把老将軍府邸攪合得天翻地覆。
進來第一天,上桌吃飯,一隻燒雞趴在盤子裡,大夥兒一動筷子說開飯,索菲娅就眼疾手快地把個雞大腿掰下來握在自己手裡。
衆人一愣,袁艾青看了看,索性把另一隻腿也掰下來,放到了索菲娅碗裡。
“你讓我幹什麼啊,不用讓!”索菲娅道,“咱們得搶!”
說完幾口把個雞大腿幹完,又把袁艾青左前方的盤子裡,數十隻基圍蝦都夾了過去。
“不懂規矩!”袁真用筷子後面打了一下他的手背,“這一桌老老小小都在,你不用讓着袁艾青,但康總和老夫人,我和你艾登叔叔都還沒動筷子,你倒是先搶上了!”
“不搶怎麼能吃飽!”索菲娅幹脆把袁真前面的一盤子煮毛豆都倒到自己碗裡了。
袁真蹭的一下站了起來,掏出了他的小電棒——墨菲送孩子過來時給他的,說索菲娅小時候玩電線被電過了一下,從那以後特别怕電。
果然小電棒發出噼裡啪啦聲響的時候,索菲娅嗷一聲站了起來,抱着自己的飯碗往後退。
袁艾青連忙站起握住袁真的手腕:“爸!别上來就體罰,先給她講理!”
“你看她像講理的樣子嗎?”
索菲娅邊走邊退,順手把海曼前面的一盤雪綿豆沙端走了,急急忙忙吃到嘴裡。
“我知道是怎麼回事,夫人你先别忙着電擊,”艾登笑着把袁真手裡的電棒搶走,“索菲娅,你們家裡吃飯是‘鬥食’吧?”
“嗯,”索菲娅點了點頭,“搶不着的就得餓肚子。”
“你過來坐下,我們不跟你鬥,”艾登朝他招招手,“你剛來,還不知道我們家吃飯的規矩。”
“是啊,孩子,别這麼緊張,”康斯坦丁笑道,“我們這老弱病殘的,都鬥不過你,唯一一個比你小的艾青還沒有你壯,你要決心搶飯,我們隻能認輸。”
索菲娅半信半疑地坐回到她的位置上,雙手圍着碗,大眼珠子轉啊轉,一種緊急防禦的護食狀态,令袁艾青看到了是大惑不解。
“這海盜家族,同輩之間吃飯講就的是‘鬥食’,尤其是貴族老少爺們在一起,往往大鍋吃飯時都得搶着吃,誰搶得多誰老大,”艾登說,“誰落了下風不但吃不飽飯,還會讓同族父輩因此蒙羞。所以,你看我們這一大桌子菜,也以為我們試你呢,是吧?”
“不是嗎?”索菲娅懷疑地問,還以為他們要給他一個下馬威。
“不是,”艾登笑道,“我們家就艾青這一個獨子,一般吃飯沒人跟他搶,他也搶不過别人,所以你放心,慢慢吃。”
“哦,”索菲娅點了點頭,“我在翅膀家吃飯,我們仨都鬥食的。”
“那一般誰餓肚子?”
“丁一翼,”索菲娅道,“丁大力打不過他哥,我是讓着大漂亮。”
“他們家也等于是半個海盜家族了,”袁真道,“但你上了岸,多少要遵守岸上的規矩,到了别家吃飯,不可以搶食,而是要看一桌的長輩都有誰,他們動筷子了你才能動。”
“為啥啊?那你們要是不餓不吃,我也跟着餓死?”
“不吃就告訴你了,但你要等,不可以沒規矩。”
“這規矩是岸上的規矩,我不用遵守。”
“可你現在到了岸上……”
“你當我愛來嗎?”索菲娅皺了皺眉,撂下筷子不想吃了。
“她第一天來你别急。”袁艾青對袁真道。
“她愛怎麼樣就怎麼樣,要是跟我搶着吃覺得香,那我就跟她搶。”說罷,袁艾青從索菲娅碗裡夾走了一顆翠綠的毛豆。
索菲娅眉心一豎:“……我最愛吃毛豆了!”
又進入了搶食戰備狀态,這一頓飯被她攪合的,每個人都覺得精神緊張,每下一次筷子都膽戰心驚,吃得都比平時吃的要多。
跟着海曼夫人那裡知道了當康斯坦丁上将警衛員的日常工作,其實也就是老爺子去軍大營的時候,站在邊上,順手給推一推輪椅之類的,實際上康斯坦丁熟練掌握輪椅代步,行動如常,在家的時候根本不要人在身前身後跟着,反而有自己獨立的卧房和書房,還和艾登、袁艾青他們共用那龐大的書架,怪不得康總身邊的警衛員總能扶搖直上,前途光明,原來有大把大把的空閑時間,可以學習。
索菲娅站在警衛員的房間裡看了幾秒,就提出要去看袁艾青的房間,進到前廳大院,往裡面一看,袁艾青所住房間果然寬敞透亮一些,書桌也大,光照也不錯,她立刻提出要住袁艾青的房間。
“行。”袁艾青點了點頭,打開衣櫃和書櫃,隻見裡面的衣服和書本等等,已打包齊全,拎包就可以走了。
眼見着他就這樣搬了他的東西去到警衛員的卧室裡,索菲娅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站在後面愕然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
袁真道:“知道你要來,他早就把他房間裡的東西都打包好了,說要跟你換。”
索菲娅抄着手臂想了想,小書生是知錯了,那以後就不跟他作對了。
她來之後,誠如海曼夫人和袁真所說,家裡到處都好像添了顔色似的,生動鮮明起來。
索菲娅年輕漂亮,可以說是花容月貌,時而在院子裡樹上打盹,一雙長腿支棱這,腰身纖細,臉蛋光潔如銀盤,頭發飄飄散散,随風舞動,猶如月下娉婷美人;時而在牆下蹲着,自己跟自己鬥蛐蛐,笑聲清脆如風鈴晃動;時而在袁艾青的窗台上坐着,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隻是往往沒到兩句就翻臉了,追着袁艾青滿院子裡跑,紅色裙擺飄動,是一道絢麗的風景,時而在亭子裡跷着二郎腿晃動扇子,一邊吐着舌頭說熱,一邊跟袁真或是袁艾青要冰棍吃,她沒有錢。
袁艾青從來沒覺得生活這麼熱鬧,連艾蘭和梁文君偶爾回來,都說家裡生機勃勃,是該有個小孩在家裡玩兒,隻是袁艾青少年老成,天天神神叨叨,有闆有眼,但一點兒小孩兒的樣子都沒有。
可别人看她是小孩子,她可不那麼認為,而是覺得自己是風流倜傥一表人才的海盜猛大王。
甯朗來府上給袁艾青送備考資料時,一下子被樹上的索菲娅看着了。
甯朗雖然已到中年,但姿容清俊,白淨高挑,甚是美麗動人,索菲娅當即跳下樹來,嘿嘿嘿地去調戲,還伸手要捏甯朗的下巴。
甯朗簡直無語,這哪裡來的女流氓,看她年紀輕輕又無比震撼道:“我這年齡都能生一個你了,你還來逗我?!”
袁艾青氣得面色發沉,讓甯叔趕緊走,等晚上袁真回了家,他立刻讓父親大人請出電擊棒,追着索菲娅要去電她。
“我就跟他玩一會兒我也沒幹什麼啊!”索菲娅邊跑邊躲,電棒滋啦啦的電流響,讓她害怕。
“那你還想做什麼啊?都19歲了還調戲Omega,你爸在家不管你,我管你!”袁真抓着她的胳膊就摁了上去,索菲娅高聲尖叫。
袁艾青皺着眉把臉瞥到了一邊兒,但這回沒攔,索菲娅需要受到點兒教訓。
以前隻知道她熱愛脫Alpha的褲子,沒想到連Omega她也不放過。
……不是,她本來就是個Alpha,對Omega這樣似乎才是正常取向。
“你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索菲娅頭發亂七八糟的,不敢看電棒上的光,這一晚上飯也沒吃,躲到她的房間裡期期艾艾。
索大豹收了她的令牌、斷了她的資金、卸下了她一衆跟班兄弟,要她必須在康斯坦丁上将手底下混出個名堂來。
她雖然武力優盛,一推就能把常年從事秘書工作的袁真推倒在地,但袁真隻要揪住她的辮子,電她、擰她,她都站着不敢還手。
墨菲給她看過坐月子時新兵營裡幾個朋友的照片,袁真抱着她,方傾、章楠和王俊都在邊上,大家都低頭笑着看着她,那時她還是個渾身皺巴巴的小小嬰孩兒,光着小腳丫。
索菲娅給裡面的人都命名為“債主1号”“債主2号”“債主3号”……等等,總之,墨菲說他這些朋友都對他有恩,索菲娅就不敢得罪他們,包括他們各自的孩子,無論是王宇行、孫舜香,還是方盼盼方缇乃至袁艾青。
造孽啊!
她不禁哀歎,墨菲和索大豹年輕時到底造了多少孽、欠了多少債,要年紀輕輕的她來償還。
袁真早就跟方傾預謀要把索菲娅接去管教,隻是礙于她的身份這話不好當面說,還是袁艾青說了出來,他們才施行了這件事。
袁真把他當自己孩子來管,哪裡不順眼就立馬說出來,順手抓她過來打,也是常有的事,好在索菲娅重情義,對這兇巴巴的袁叔從來隻有低頭求饒的份兒,不敢真的跟他動手。袁真教會了他懂禮貌、講文明,說話不帶髒,看到Omega也别嘿嘿亂笑。
除此之外,也是真疼她,她喜歡吃毛豆,家裡幾乎頓頓都有新鮮毛豆吃,袁真下班回到家以後,往往第一件事就是坐在樹下剝毛豆。
看她帶的衣服不多,又去外面給她買衣服,袁艾青便把自己買的那件丢過去,說是順手買的。
袁真拿出來一看,還是一件緊身豹紋修身裙,樣式非常誇張,忍不住好笑:“還怪性感的!”
給了索菲娅之後,她很高興,在裡面挑挑揀揀,最愛豹紋那件:“這個帥!”
可袁真拿出胸罩讓她穿,她卻不幹了。
“誰穿這玩意兒!我有裹胸!”
“你的裹胸我都給你扔了。”
“啊?!”
“箍得那麼緊會給箍平了,而且影響發育……”
“我就是讓它平啊,不然箍它幹嘛?!”
“你為什麼要讓它平啊,那是人體器官……”
“停停停!我不喜歡它!”索菲娅惱羞成怒,捂着耳朵氣急敗壞地說。
“為什麼不喜歡?你不喜歡做女孩嗎?”
“喜歡啊,但是我讨厭這兩個東西,别的男人看到就笑!”
“誰笑就由着誰,别人想長還沒有呢,索菲娅,正視自己的身體,是人生第一個課題,你是女人有我們沒有的東西,你應該感到自豪……”
“我還想要我身上你們有我沒有的東西呢,你們感到自豪了嗎?”
“我們正視了我們的性别……”
“你正視了你穿,反正我不穿!”
“你必須穿。”袁真把個粉白相間的胸罩扔給索菲娅,索菲娅就給扔回去,倆人扔來扔去,袁真去拿他的電擊棒,索菲娅氣得把胸罩直接套到了低頭讀書的袁艾青頭上。
“你非要來煩我!那我就煩你的兒子!我就不信誰好意思戴着這東西出去!”
袁艾青站了起來,面向索菲娅。
“我爸是醫生,他讓你穿肯定是為了你的身體着想,如果你覺得是屈辱,那就我穿你也穿,好嗎?”
索菲娅愣怔半天:“行!”
袁艾青當即把他身上的白色短袖衫脫下來,放到桌上,把個胸罩挂在自己身上。
“反了。”袁真走過去給他解開,重新穿上。
然後父子倆一起看向索菲娅。
“……”
索菲娅氣急敗壞地拽着一個胸罩進到了房間裡,不一會兒出來了,她的上圍很可觀,胸型漂亮,戴上比不戴好看多了,豹紋裙在她身上更加凹凸有緻,更顯魔鬼身材。
袁艾青立刻偏開了頭,不敢再看,索菲娅卻氣得抓着他兩邊耳朵來回晃:“你看看你!你都覺得難看!”
“真不難看,”袁艾青被晃得頭暈目眩,臉上發熱,“别人想要都沒有……”
“滾!”
索菲娅堅持戴了兩天,發現袁艾青果然依照所說真的每天也都戴着,回來洗澡時還順道把t恤短褲長褲胸罩一起洗了,齊齊整整地挂在晾曬杆兒上。
索菲娅忍了又忍,實在不願見小書生像個小變态似的天天戴胸罩,不得不把他的給搶了,說她沒得換了,以後不用他戴了。
隻是在三人群聊裡嗚呼哀哉,控訴公爵夫人和小爵爺簡直是神經病父子。
李若希笑着回道:“真是太感人了,為了能讓你走上正路,艾青都走上了女裝大佬的邪路。”
丁一翼則很晚才回複:“6。”
王宇行沒在這個群裡,隻是他不回複索菲娅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一個多月隻發了一條信息,問:“袁艾青複習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