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過去幾周了,現在大家關注的是外星人,你還在家躲什麼啊?再過幾天就開學了,到時候想玩都沒得玩!”
方盼盼被青羚從家中拖了出去,讓司機把車停在駐地商業街附近,倆人開始漫無目的地閑逛,一會兒去珠寶店看看最新出品的首飾,一會兒去奢侈品商店裡采購進入大學時要穿的新衣、新鞋和背着的新包,方盼盼就是被青羚随意打扮的娃娃,隻要在鏡子前面扮漂亮,青羚就非常開心,與其說購物令他心情愉悅,那麼乖巧地任他打扮,會讓青羚更有滿足感。
逛了一天,進到了車裡,方盼盼已經累得打哈欠,青羚卻仍舊精神抖擻,推了一下他:“瞧你,年紀輕輕的還是練舞的,體力還沒有我好。”
方盼盼笑道:“平時讓你跟我做個拉伸你都說累,逛街是怎麼都不累的。”
“逛街多有意思,我知道你,就喜歡花花草草,山上鳥鳴溪水什麼的,”青羚擺了擺手,“仇金,按我的導航走。”
車開了起來,方盼盼以為爺爺要帶他去哪個裝潢富有野趣的餐廳,可沒想到車越開越偏僻,最後,竟停到了敬亭山腳下。
“盼盼你看外面,多漂亮。”
方盼盼極目遠眺,敬亭山一片向陽的地方,從山頂到山腳下,全是迎風招展、燦爛盛放着的野菊花。
丁一翼向他表白的那天,就在半山腰上那個飯店的頂層咖啡廳裡,景色極美的窗邊。
回想他和楚然坐在一起,面對丁一翼告白時的慌亂和無措,以及說出那句“你一個普普通通的Alpha”,仿佛就在昨天。
青羚先下了車,方盼盼猶豫了片刻,也跟随他一起,漫步在這山路上。四周顔色多種多樣的野菊花,分别是黃白相間的小雛菊、小紅菊、紫花野菊、洋甘菊、毛華菊、菱葉菊和楔葉菊等等,由于品種不同,有的适合生長于山坡、灌叢,有的适合生長于河邊、水濕地,甚至田邊地頭,以及路邊的草地上。
按說這樣的山坡并不适合所有種類的野菊花開放,可仔細觀察地表能夠發現,這些野菊花可并不是野生的,而是被人有意灌溉和培育而成,适合生長于河邊的,自有彎彎曲曲的人工河在山的下遊蜿蜒,隻為它們提供濕潤的岸邊;适合田邊地頭的,自有那麼幾十畝地種着小麥莊稼,隻為了肥沃土地,讓毛華菊、菱葉菊适宜生長;而喜歡路邊草地的小菊花們,則為它們打造了從山下到山頂的長長的石闆路,使它們能夠夾縫生長,獲得更多滋養。
“我還以為真是野蠻生長的小菊花,”青羚打趣道,“原來是個專門培育野菊花的山坡,可弄了這麼大的面積,承包了整座山,卻專門為了養野菊花……還真是令人費解。”
方盼盼無端地想起丁一翼的話來。
“可惜在園主心裡,什麼玫瑰牡丹,都比不上這一片野菊花。”
“盼盼,我愛你。”
方盼盼連忙搖了搖頭。
“你也覺得奇怪?不過你在這裡走幾圈,心情肯定好,都是你的信息素味道,”青羚說,“咱們去前面問問怎麼回事。”
“要不……别問了吧?”
“為什麼?你不好奇園主怎麼想的嗎?難道就是喜歡野菊花?”
“可能他腦子有病也說不一定。”方盼盼隻好這麼說。
青羚笑了起來:“那也有可能。”
可好奇心驅使,他還是去到前面管理處,敲了敲門,一低頭,走了進去。
“花不賣。”對方是個五十多歲的Alpha男人,頭也不擡地說。
“沒說要買花,隻是來看看,行吧?”青羚道。
對方見他是個美貌夫人,還帶着一個十八九歲大的男孩,便沒說什麼。
青羚和盼盼往兩邊走廊裡貼着的圖片上看去。
敬亭山這菊園從建立之初到現在,産出了各種各樣野菊花,而室内更有品種珍稀的奇異花型。
“喲,這個沒見過啊,像個毒草似的。”
對方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這叫香山雛鳳菊,豔麗妖娆,怎麼像毒草了。”
“哦,那這個白絲襪呢?”
“……這叫天鵝舞白菊。”
對方似乎受不了他這麼瞎說八道了,便走過來一一給他介紹。
“我們這菊花啊,按照栽培形式和花樣品種,分為多頭菊、獨本菊、大立菊、懸崖菊、藝菊等等,你家小少爺看的那種,叫做案頭菊,很漂亮吧?”
方盼盼連連點頭:“體态豐盈,花瓣抱着彼此的樣子也好美,層層疊疊的。”
對方顯然很喜歡聽他這麼誇,說道:“它就是花瓣反抱菊,又叫亂抱菊,這種花瓣繁複的碩大花枝,在一衆菊花裡都特别鮮豔奪目。”
“那你為啥不大批量繁殖這種花,”青羚問道,“我看外面全是小野菊。”
對方笑了笑:“那是我們園主的心頭好,我喜歡這類奇珍菊花,他卻要他喜歡的小野菊在山坡上漫天生長,承接陽光雨露。”
青羚問道:“他可是信息素跟野菊花有關?”
對方搖了搖頭,指了指後面那面牆上貼的照片。
“他說是他老婆的花,一定要養得漫山遍野才好看。”
青羚和方盼盼同時往照片牆看去,那手裡握着鐵鍁,剃的寸頭,穿着黑色背心,笑着往地裡揚第一掀土的少年,不是丁一翼又是誰?
隻是他當時臉上稚氣未脫,雖然健壯,卻仍有着少年人的單薄身形,穿着球鞋牛仔褲,和一圈西裝革履的人在山上慶祝敬亭山菊園項目正式建設動工,頗有一些違和感,也有一些他現在幾乎沒有的少年氣。
“喲,原來是他啊,”青羚抱起雙臂,站在照片前面玩味兒地看了看,對那管理人說,“他很年輕,還能承包一座山?”
“那您是有所不知了,我們園主家世顯赫,這山是他15歲那年看中買下的,本來原主人種的是玫瑰花,隻邊上有零星幾朵小菊花,他來了二話不說,把玫瑰拔了扔到一邊,被人逮住,要他賠錢,他卻買下了整座山,專門用來養他心愛的野菊花。”
青羚望了盼盼一眼,心道這丁一翼還真像丁一劭,都是癡情鐘情的人。
“你是他從哪兒找的人啊?看你也很喜歡菊花。”
對方笑道:“我原是在晖陽島上生活,是個愛好種菊花的園藝農民,得他看重,巴巴地把我遷到此地,專心養護他的野菊花。”
“原來如此,”青羚看到這大棚裡都是露心抱、飛午抱等很難栽培的菊花類型,“難為你這園藝大拿委屈在這裡了。”
“不委屈,”對方搖了搖頭,有些志得意滿,“我們園主是很慷慨的。”
想來丁一翼每年扔這上面的錢都價值不菲,為了自己的大孫子,他可真是無所不用……
轉過頭來,青羚卻見方盼盼拿出了手機,正對着照片牆偷偷拍攝。
咔嚓一張,咔嚓咔嚓好多張。
“不是,就那黑不溜秋瘦猴一樣的,還呲着牙咧着嘴笑,你有什麼可拍的?”青羚問道,“好看嗎?多醜。”
方盼盼被抓包,低着頭不好意思起來。
“……我們園主不醜,”管理員倒不樂意了,“他很英俊魁梧。”
青羚撇了撇嘴。
倆人走出了這裡,已經到了中午,便去到了不遠處半山腰上的飯店,青羚是個喜歡精緻的人,選了最高層,和方盼盼坐電梯上去,要了最好的包間。
倆人在榻榻米小桌子對面坐着,方盼盼給青羚倒了一杯茶。
“你們來過這裡,”青羚從窗口往外看去,一面山坡上的野菊花盡收眼底,“這個飯店也來過。”
方盼盼知道什麼都瞞不住爺爺,便點了點頭。
“你答應他了嗎?”
“沒有。”方盼盼連忙搖頭。
“爺爺不會怪你,隻想聽你的真實感受。”青羚低頭喝了一口茶,“那你讨厭他嗎?”
方盼盼微微蹙起眉心,後頸被他咬過的地方,隐隐地有點兒癢。
這段時間他雖然被謠言纏身,但還是很慶幸不用去面對丁一翼。
青羚見他沒回答,又問道:“你是在考慮嗎?”
“嗯。”
“行,慢慢考慮,”青羚說,“不用顧慮太多,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可如果不喜歡,你剛剛為什麼拍他的照片?”
“……像翼崽,”方盼盼說,“他那張照片還有小時候的樣子。”
“噢,點兵大典的時候,”青羚莞爾,也想起當年那個抱着球東跑西颠滿臉髒兮兮泥巴的小男孩,“不過,他小時候比黑崽還醜。”
“沒有。”方盼盼回答道。
“那比黑崽俊。”
“……也沒有,”方盼盼又端着小紫砂壺給他倒茶,“各有各的醜。”
青羚哈哈笑了起來。
倆人點了幾道精緻小菜,靜靜地聊着天,吃着飯,雖然包間之間是隔音的,可偶爾旁邊傳來的哄堂大笑,還是讓他們聽到了。
“翅膀!我們大家可都是看着你長大的,不是你親爹,也勝似你親叔了,你可不能騙我們啊!”
“不敢不敢,龐叔是拿我開涮呢,”丁一翼站起身來,舉杯道,“各位叔叔,小侄兒這就先走一杯,略表誠意!”
“來來來,喝!”
丁一翼的聲音很大,正值夏日,包間又都開着窗戶,僅留一層薄薄的淡青色窗紗,青羚和方盼盼對視一眼,都聽出是他。
青羚立刻把室内空調機關了,靜靜凝神,聽隔壁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