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翼到底耍賴着不走,說是胃痛得要命,不能按時回到學校了,跟方盼盼緊緊地纏着不分開,警方那邊的建議是讓他繼續努力回想當年跟那一車Bate打架還有什麼細節沒有想起來,他卻推說不舒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身體。
出來時抱着方盼盼不撒手,盼盼也知道他是裝病,青羚猛拍了他後背一掌。
“你想起來了嗎?”
“想不起來啊!”
“想不起來就好好想,這可是傷了我孫子的案子,你得努力配合調查!”
“可都三年前的事了我怎麼想……”
“可以來我們醫院試試,多少年前的事都能想起來,”青羚抱着手臂,直直地看着他,“催眠。”
“催眠?”
“是,你要相信我,就來醫院催眠。”
青羚的手按到他的肩膀上,這三年不見孫兒婿變得更大塊頭了,已經趕超了他老子丁一劭,不知情商智商在這三年鍛煉下,有沒有更進一步的提升。
每次于凱峰或者于浩海因為公務去到了軍校,回來總是被家裡的Omega們纏問丁一翼的情況,作為未來兒婿和孫兒婿,丁一翼在軍校裡的表現,青羚和方傾都非常關注,方盼盼自不必說。
“索大豹手把手教出來的野路子艦長,那還有什麼可說的,教官的巡邏艇都被他搶去了,”于凱峰道,“軍校考核的那些内容對他來說像小兒科似的,業務能力挑不出毛病。就是這孩子……隻怕心眼太多太靈活,我過去找他的時候,看到他給我勤務員們挨個發煙,讓以後多照顧我,弄得大夥兒都想笑,咱們盼盼可是個老實孩子,就跟他了?這事已經說定了嗎?”
他每次聽到李傳光笑着以親家相稱都連連搖頭不願答應,隻怕未來還要生變,他不大放心。
于浩海去過軍校一次,故意殺了下丁一翼的威風,回來隻對方傾道:“感覺他比丁一劭還圓滑世故,軍校參謀長們跟我說句話,還要看他在一旁有沒有補充,有點兒看他臉色的樣子,不知道是錢權通路,還是就是喜歡他。在學校裡也忒吃得開,跟誰關系都不錯,我倒是特意注意了下他的内務衛生情況,戰艦開出去三個月,海上漂泊遊擊戰,回來裡面連點魚腥味兒都沒有,是海軍的料子。”
言下之意,頗為滿意。
說來說去,于凱峰和于浩海都更注意他是不是個稱職的軍人,以後能不能當上将軍。丁一翼各項成績橫縱向比較,業務能力非常突出,成績優異,在海軍裡是頭等兵,三栖戰士當中也是出類拔萃的存在,于家父子便都覺得可以,好像是個好兵,就會是個好丈夫,方盼盼聽說了以後更是喜不自勝。
隻是青羚更在乎這人腦子轉不轉筋,關鍵時刻能不能分清敵我,方傾更在乎他是不是個好人,這都不在于家父子考量範圍内了。
“催眠啊?”
丁一翼眼珠轉了轉:“我爺爺我老婆的醫院,我能有什麼不相信的,催眠就催眠!”
“三年多之前發生的事,催眠能想起來?”李程然有些猶豫,小聲提醒丁一翼,“丁總,這個催眠過程,需要全程有人監督其操作的規範性,可能有一定的健康風險……”
“我老婆在邊上看着我,能有什麼風險?”
黑色加長車在夜色籠罩下,靜靜地駛離警局,方盼盼坐在後面座位上,青羚坐在一旁,可往前行進了不到二十分鐘,青羚就眉頭緊鎖,強忍着怒火。
“……你快把他壓死了!”
青羚一把薅住丁一翼的後脖領子,想把他的大頭從方盼盼的前胸挪走,可他的力氣又如何跟魁梧的丁一翼相比,薅了半天丁一翼閉着眼睛紋絲不動,跟一隻趴着栖息的蜥蜴似的,半點兒都沒挪開窩。
“他收着力呢,壓着不疼。”方盼盼笑着摟着他的脖子,摟不住他寬闊的肩膀,隻能抱着他的頭。
别看丁一翼朝他撲過去或是伸手将他抓過去的樣子,總是來勢洶洶,像是會一拳能把他打死的樣子,非常吓人,但方盼盼早就發現了,丁一翼落在自己身上的力氣,總是輕輕的,很嚴格地控制着、收着力氣,即使将他摁在地墊上親吻耍流氓,雙臂都是伏在方盼盼左右兩側,沒敢往他身上落。第一次把盼盼親得口唇紅腫外翻以後,數次接吻都沒再犯這咬人的毛病,方盼盼能感受到他急不可耐卻強力控制自己蜻蜓點水地去碰觸他的心情,隻覺得他很可愛,也很好笑。
低頭看着他的眼睫,丁一翼的雙眼狹長,是純粹的單眼皮,但睫毛還挺多的,黝黑濃密,數都數不完。
丁一翼感覺到他在上方數自己的睫毛,忍不住唇角勾起,幹脆伸出舌頭來去舔方盼盼的唇縫,青羚再也忍受不住,尖叫着讓司機趕緊停車,一把拉開車門,跳了下去,另外打了一輛車。
“你好壞,故意把我爺爺惡心走。”方盼盼拍了一下他的頭,丁一翼笑着起身坐了回去,将方盼盼拽到胸前抱着,“我想單獨跟你說說話。”
“說什麼?”
“說我想你。”
方盼盼笑道:“說很多次了。”
“說再多次你也很難理解,”丁一翼摟着他,看着他淺棕色的明亮眼睛,“上回我們打電話的時候,我說我們會出海去南甯灣,你還記得嗎?”
“嗯,三個多月才回來,是那裡問題很大嗎?”
“那裡的問題争端由來已久,是以南甯為首的44個島嶼日常發生的摩擦,也就是島和島之間發生的局部戰争,我們水星海軍就是平息各式各樣海灣戰争而生的軍隊,上回是讓我們去圍觀一下,可看着老牌艦隊在□□的時候流血又流淚,我們這些新兵也不願袖手旁觀,也就參戰了,”丁一翼道,“三次盾牌保衛行動和海上攔截行動結束後,我們成功協助Aline海上艦隊平息了戰火,簽訂了新的雙方策略,我作為話事人主持了島嶼争端讨論會議,最終簽下了停火協定。”
“你真棒,”方盼盼望着他,“爸爸說你很優秀,已經是個成熟的海軍戰士了。”
“我也這麼想的,”丁一翼吻了吻他的額頭,“隻是那段時間心力交瘁,特别想你在我身邊,想到以後可能都要跟你兩地分居,聚少離多,就覺得日子像沒有盼頭似的,特别難受。”
方盼盼撫了撫丁一翼的肩膀,埋頭在他的懷裡,這三年過去,他本以為丁一翼會因為距離遠了、時間長了,對他的熱烈執着程度會逐漸遞減,可沒想到那份沒來由的愛意竟然像是他使不完的力氣似的,越來越深厚,令他有時都透不過氣來。
隻是他不是個會辜負别人的人,滴水之恩,尚且湧泉相報,何況丁一翼全心全意地愛着他。
“我也很想你,每個月一次電話是我最盼望的事,你一走三個月我覺得時間過得可慢了,”方盼盼撫摸着他的下巴,幾個小時過去,就有青胡茬要冒出的态勢,“我想以後你有了固定的駐紮地,一定想方設法去看你。”
“那還得多少年?怎麼新兵營都得三年後了吧?日子可怎麼熬啊?”丁一翼痛苦道,“尤其是想着我在那邊當着兵,你還在駐地跳舞給别人看……”
他感覺到方盼盼撫摸他下巴的手頓住了,連忙說道:“我不是不懂藝術,不願意你跳舞,隻是我欣賞不着,隻能幹瞪眼,我嫉妒,你明白嗎?我還不如駐地普通老百姓,周末買票進了話劇院,就能看到你。”
“當兵是要有所犧牲的,尤其是跟家人分隔,你說的我都明白,等你穩定下來,我盡量配合你,去你待的地方……”
“盼盼,你覺得當兵光榮嗎?”
“當然,我家人世代都當兵,是至高無上的光榮。”
“那我覺得你要是能給軍人跳舞,更光榮!”
方盼盼白了他一眼:“哪有這樣的,我想跳就有舞台給我跳嗎?你們都很忙的。”
“你将來進了我的軍隊還不是什麼都按我說的辦,話劇院一次容納多少人啊,頂多兩萬人觀看,我的軍隊你猜将來能有多大體量,百萬兵團!那你的觀衆不就更多了嗎?而且你做主舞,想要誰伴舞都行,你想獨舞都沒問題……”
方盼盼從他懷裡坐了起來,倚靠在後背上,不再說話了。
“盼盼,我是不是哪裡說錯了,讓你生氣了,那我肯定不是故意的……”丁一翼見他不高興了,立刻軟下了聲音,握着他的手緊張地看着他。
“這件事我會慎重考慮,不是一個簡單的問題……”
丁一翼并不知道大學期間方盼盼是多麼努力,才在一衆舞蹈生們脫穎而出,和楚然分庭抗禮,拿到主舞的身份。
一個月可能隻有那麼一兩次公演,但是成為那一道追光下令觀衆們都屏息凝神注視着的舞者,是令方盼盼感到無比驕傲和自豪的。
“夫夫在一個軍隊裡,容易吵架,然後離婚……”
“不會啊!你看我爸,丁總和李總不是感情非常好嗎?相濡以沫!你不要拿你父親們的事做類比,你又不是我的副将,不會跟我有沖突,我會護着你,什麼都讓你說了算……”
“我不想做你的依附,”方盼盼隻好坦言,一瞬不瞬地望着丁一翼,“進到你的軍隊裡,你當然會對我很好,可那不是我所追求的事業。”
你的事業究竟是什麼,難道就是跳舞給買票的人看?
丁一翼眼睛望着他,心裡一萬個不解,但知道操之過急,百害而無一利,今天的遊說就該到此為止,再說就錯了。
“好,我聽你的,老婆想怎麼樣就怎麼樣,橫豎難受我也受着就是了。”丁一翼立刻舉手投降。
方盼盼歎了口氣,挽住他的手臂,撫摸着他的手背,上面有細細密密的小傷口,都是風裡來水裡去,在外面出海造成的。
“一會兒到醫院了抹點藥膏,”方盼盼低頭看去,有些心疼,“給你寄的凡士林你倒是用啊。”
“都擦臉了,”丁一翼笑道,“我臉還挺嫩的吧?”
方盼盼望着他根根豎起的銀灰色短毛寸,深邃銳利透着精明的眼睛,威猛有力,目光如炬,明明是胸脯橫闊,萬夫難敵,但年輕的尚且帶着邪佞的臉,又露出了那抹稚氣笑容,分明還是小時候那個又黑又瘦又有勁兒的翼崽。
方盼盼還是摟住了他的脖子,倆人親昵地貼了貼臉,吻了又吻。
終于到了醫院,李程然對丁總同意催眠還挺意外的,因為以前丁一翼從來對這種吃藥打針之類的所謂玄學敬謝不敏,他極其愛護自己的身體。
但此時牽着盼盼的小手,卻覺得踏實極了。
“會有危險嗎?”方盼盼望向青羚,小聲問道,“今天聞叔叔不在,要不等聞叔回來……”
“不用,”青羚道,“咱們醫院裡哪能就一名催眠師了,這位的水平也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