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忽然發生,引起了一陣騷動,人們紛紛站起來往那台上紅色幕布後面看去,于浩海和于皓南左右護住方傾不動,于凱峰咳嗽了一聲,往邊上掃過一眼。
漸漸地,前後左右的人都噤聲了,默默坐了回去。
袁艾青撫着被撞的肩膀還是走了過去,跟随他一起的,是後面孔雀旗裡的一名戰士,也急匆匆地走上台前,青羚随後起身,也往那燈光下走去。
方缇低頭瞅着那昏迷不醒的老師,膽戰心驚地仰頭看着王宇行,王宇行無所顧忌,仍舊揉着他的頭發。
這時袁艾青走過去,蹲下看了看那老師的傷勢,擡頭問道:“小朋友,這位老師剛才打你了嗎?”
打是打了,但練舞的時候,或是小朋友不聽話的時候,老師都會給一錘子捏一下胳膊的,方缇對這個界限很模糊,隻低聲道:“是我沒有按照隊形走,跳亂了,他才……”
“走什麼隊形!”王宇行突然吼了一聲,方缇沒再敢說下去。
孟令華從後面走過來,三年過去,他終于看到了這個被自己連累的小孩,甚至親眼看到他被人打,心裡十分難受,俯身望着方缇。
“小葡……”
王宇行立刻握拳向他肩膀擊打,用力推搡了他兩下,眼神有警告的含義,孟令華隻好閉上了嘴。
“孟哥哥。”方缇卻認出了他。
孟令華二話不說,低下頭去掐那老師的人中,隻按了幾下,那老師便眉頭緊皺,摸着額頭,睜開了眼睛。
赫然對上的是前段時間在福利院裡聲名鵲起、孔雀旗第三名的金主王宇行。
“這位老師,”袁艾青問道,“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去醫院看看?”
“不,不用……”
袁艾青面容肅然,問道:“那您剛剛是不是打了這個孩子?”
“我、我一時有點兒着急……”老師捂着頭,言辭閃爍。
“這位新晉士兵,又是否還擊你的頭部?”袁艾青接着問道。
老師登時不敢回答,袁艾青望向他的面色,好像對王宇行極其忌憚。
“你看到了嗎?”袁艾青隻得問方缇,倆人若都動了手,那邊都有錯,一車拉走,各糾其責。
“……沒、沒看到,”方缇轉過頭,忽然看見青羚往這邊來了,他立刻感到驚慌,雙手抱住王宇行的腰,連連說道,“沒打,他沒打!”
“哎你這小蜜蜂……怎麼不說實話啊?”袁艾青聽了有些奇怪,他是看着方缇長大的,從小就不說謊的。
“怎麼地?!”王宇行又握起拳頭竟想往袁艾青的腦袋上去,方缇連連撲着他的胸膛,更是膽戰心驚的往後看。
“他沒打我。”那位老師立刻說道。
王宇行見方缇很是緊張地拍打他,低頭把他抱了起來,雙手抱着他,也就不能再握拳打别人了。
方缇驚恐地望着他的姥姥青羚,緊緊地抱住王宇行。
他如此懼怕,是因為當年高考狀元之争的時候,親眼看到青羚一巴掌扇過王宇行;因為一年前他和二哥營救王宇行時,方缇混在那些醫生的堆裡,眼睜睜地看着他們像打流浪狗一樣,對王宇行拳打腳踢,逼他說出核武器密碼;更因為注射進王宇行身體裡的液體被方缇緊急調換過,那噴在地上瞬間發出刺鼻味道的,就是劇毒。
“快走,快走!”他蹬着腿兒一直催促着,王宇行向青羚望了一眼,青羚竟沒有來阻止。
是啊,反正已經是個棄子了,一衆家人坐在下面都不為所動,還有什麼可說的?
王宇行冷哼一聲:“走。”
從此這孩子就是我的了,跟你們一點關系都沒有。
他抱着方缇走出了後台,尹瀚洋在外面聽到消息才走進演出會場,卻沒看到王宇行的身影,連忙追了出去。
方傾于浩海等人依舊穩穩地坐在第一排,這隻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下一個節目,就快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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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那個,呃,王宇行個熊玩意兒帶着方缇開車跑了,”尹瀚洋緊急向于浩海彙報情況,“他那個車是個什麼超跑,開得可快了,我這邊追不上啊,那個,你們先别着急……”
“追他幹什麼?你越追他開得越快,出事了怎麼辦?”于浩海道,“他們倆小時候就在一起玩,感情好,王宇行又是個成年人,孔雀旗戰士,不用追了。”
放下電話,他擔憂地望向了沉默不語的方傾。
“外面的人都等着你,快去招呼吧,”方傾道,“點兵大典是軍中盛事,怎麼都得鬧個三天三夜。”
于浩海點了點頭,轉身走出了營房。
留給方傾思考的時間不多,沒多一會兒,來了兩個人,袁真在門口看到,趕緊請了進去,卻是王珣和阮倪。
“快請坐。”方傾道。
“哎,哎,”王珣連連點頭,和阮倪肩并肩坐了下來,他搓了搓手,有些窘迫,“總統大人公事繁忙,我們不該來打擾的,但有件事,想跟大人談一談,就耽誤您幾分鐘……”
“快别這麼說了,前幾年我還抽出空來去看望你們,”方傾道,“近一段時間忙着航運改造,一年都沒有多少時間在駐地……”
“明白明白,總統大人日理萬機,哪能勞煩你,”王珣道,“于總和夫人,方上将和你父親,總是惦記我們老兩口的身體,還有瀚洋和明月,每年都來接我們去星洲島還是莣菲島旅遊度假,怕我們待着無聊,也因為有你們的關心,我們老兩口在俊俊去世以後,還能……”
阮倪拍了拍他的腿:“說要緊的。”
“嗯,嗯,”王珣道,“是這回,我們大孫兒畢業回來了,上周末,帶着方缇,來了我們家……”
方傾微微一愣。
阮倪連忙說:“星星以前都不怎麼待見我們的,是去軍校讀了書,懂了做人的道理,這回竟然主動來看望我們,我們很欣慰。他也是第一次對我們提出了一個要求,我們……我們很想滿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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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王宇行不是空手去的,從後車廂裡拿了給二老的禮物。
腦白金和腎寶膠囊。
王珣和阮倪看着他這禮物有些啼笑皆非。
“你們倆好好把身體養好,”王宇行道,“那青羚跟您差不多歲數吧?于老夫人跟您又是摯交,他們看着年輕多了。更别提于總和方勻了,不都是一個軍隊的嗎?”
“啊,嗯,”王珣連忙應道,“是,我們沒差幾歲。”
他撫着自己的白發,讪讪道:“其實他們頭發也有點兒白了,沒有白的厲害……等我去染一染頭發,保證點兵大典的時候,看着年輕。”
“我也是,我也好好保養。”阮倪很看這孫子的臉色,連連保證。
王宇行不禁有些氣悶,他是真不願看這倆老人風燭殘年的樣子,中年失獨,能活到今天,全然是當年尹瀚洋索明月在王俊去世後,硬是抱着王宇行跟老兩口一起住了大半年,讓他們看在孫子的面上苟活着,不然……
他曾經因為對父親王俊的怨恨,遷怒過這老兩口,可四年軍校出來後,他對很多事情的看法有了微妙的轉變,尤其是在這一次見面,看到他們老了很多很多時,心裡很不舒服。
“奶奶,你的眼睛……”方缇原本坐在小闆凳上,忍不住湊近,看了看阮倪的雙眼。
像是被白霧籠罩一般,朦朦胧胧的,混濁又不明朗。
“是哭壞的,這隻眼睛現在視力不大好,”阮倪說,“不過另一隻眼睛沒事。”
“我爸爸他們能不能給你治好啊?”方缇撫摸着阮倪的手,認真地端詳他。
“說是能換一隻義眼,不過當時……”阮倪搖了搖頭,“也不耽誤,這些年都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