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眼曾經是水星最緊缺的東西，他堅決沒跟昶洲受難者們搶奪這一名額。

兩個老人和兩個孩子，在兩棵高高的梧桐樹下，吹着淡淡的秋風，聊着天。

很快的，倆老人就去張羅晚飯了，方缇站起來繞着這兩個葉子碩大緊緊挨着的樹轉了一圈，說道：“他們好像愛人，你看，枝幹互相纏着呢。”

王宇行撇了撇嘴：“流氓樹。”

他從小被帶到這個家時，就看到這兩棵樹了，好像王珣阮倪夫夫也特别喜歡在樹下活動，把王宇行的小玩具都搬過去，讓他在樹底下玩，吃飯也把小飯桌搬過去，讓王宇行在樹底下吃。

這回依然如此，桌子很快擺滿了各種各樣的食物，隻阮倪烤的各種小餅幹，就各種各樣的花式繁多，味道特别好，王珣殺雞宰魚炖肉，忙得不亦樂乎。

倆孩子在屋裡轉了轉，方缇想去推開一間卧室，見王宇行在後面站着不動，沒有跟着的意思，便立刻收回小手，不進去了。

王宇行笑了笑：“進去也沒事，怕你瘆得慌。”

還是走過去，推開了緊閉的房門。

方缇往裡一望，是幹幹淨淨整整齊齊的Omega的卧房，寬大的床，淡粉色的床單被罩，枕頭和玩偶，書架上除了偵察兵用書，則是王俊從小到大各個年齡段的照片，以及和凱文遜的結婚照，那麼大的一個相框架，就在床頭牆上貼着。

方缇久久地凝視着那對已經不在了的夫夫的照片，王宇行的生父，王子和王妃，小小的他未曾懂得人間情愛，都已看出他們倆人非常相愛。

回過頭來，那玻璃保險櫃裡熠熠生輝、照得白日屋頂，都是滿天星光亮的，卻是一個閃閃發光、鑲滿鑽石的王冠，靜靜地躺在那裡，仿佛用自身的豪奢和華貴，歌頌着那消逝的愛情。

“你看中了不是不能給你，”王宇行見方缇一雙大眼睛，久久地停留在那王冠上，“隻是這東西很晦氣，恐怕戴着不祥。”

方缇轉頭瞥了他一眼，見他臉色煞白，像是要喘不過氣似的，連忙推着他離開了這個房間。

晚飯是極為豐盛的，倆孩子被老兩口一頓熱情瘋狂投喂，方缇揉着自己圓鼓鼓的肚子，都要站不起來了，王宇行笑道：“小時候我幾次在這裡住，都感覺肚子要撐得炸了。”

飯後他們就在梧桐樹下慢慢地散步，王珣和阮倪的家是平房老宅，雖然房子很舊，但院子很大很寬闊，還開出了一片田地，王俊在時喜歡種花，現在種的是小蔥香菜等應季的蔬果。

方缇時不時看着手機裡的時間，王宇行問道：“幾點回去？”

“八點。”

王宇行點了點頭，鄭重其事地向爺爺奶奶提出了他的請求。

“我進軍營裡，一晃又得三年才能出來，雖然我爸你們總接你們到處去玩，但是，沒有個具體的營生，我怕你們寂寞。”

王珣和阮倪見他坐在那裡，端正地說話的樣子，恍惚仿佛看見了那個人。

那個也是大尾巴狼似的坐在家裡，殿下的架子很大，最終拐跑了他們的獨生子。

“我想，你們可不可以收養方缇。”

王珣和阮倪面面相觑。

方缇轉過頭，望向了王宇行，忍不住伸過小手，握住了王宇行的兩根手指。

“可是這孩子……”阮倪面有難色，他和尹桐多年摯交，怎麼能不知道他的來曆，“他是有家人的……”

“有家人會把他扔出去？有家人會讓他當孤兒，不管不問？”王宇行連連發問，堵住了阮倪要說的話。

王珣點了點頭，望着王宇行，覺得他還是像俊俊，心軟，心善。

“這件事，不是個小事，如果能行，我們當然是求之不得，比誰都高興……”

“是啊，是啊！”阮倪撫摸着方缇的頭發，“這孩子我也是從桐桐那裡抱過親過的，如果我們能有那樣的緣分，可是三生有幸，隻是……”

“反正他們家不會認的，你們就去福利院登記手續，硬要收養，我看他們能怎麼樣，”王宇行冷聲道，“慫包一窩，早裝着不認識了，看到你們領走，可能求之不得呢。”

王珣和阮倪沒有再說什麼，不想跟好不容易過來親近的孫子鬧得不愉快，方缇在邊上小凳上坐着，也沒有當面忤逆王宇行的意思，當王宇行問他幾點回福利院時，他的臉色已經很不好看了。

“阮爺爺，我在福利院很好，有吃有喝，也有學上，有同學和老師，”方缇悄悄地告訴阮倪，“等過段時間，聞爸爸說還會有醫療教育團隊，來我們院裡，教我們當醫生……”

阮倪抱了抱方缇，撫摸着他的後背：“好孩子，你真的很懂事，桐桐每次提起你，都……”

他不禁咬住了嘴唇，沒再說下去：“好好長大吧，學好本領，就什麼都不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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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那麼說了，我們當然知道你們一定會給他最好的安排，”阮倪道，“隻是今天在台下看到方缇……我們實在是想來問問，會不會有這個可能……”

方傾坐在那裡，怔怔地想了很久，還是袁真推了推他，他才面容緩和，對這夫夫說道：“葡萄說得是，他的理想是像我一樣，能做一名醫生。目前最好的師資力量，醫療團隊，醫用設備，都在駐地，包括我師父，也在駐地，随時能去教他本領。我當然也放心你們收養他，隻是從安全的角度來說，孩子的成長環境不變才是最穩妥的。”

阮倪和王珣當然聽得懂方傾的言外之意，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表示了他們的理解，随後，提出了另一個方案。

“現在我們都退休了，老王身子骨還算結實，能看一看大門，做個保安，我還能給孩子們做點兒餅幹糕點什麼的，那能不能……我們去福利院應聘，不要工資，就是……找點兒活幹。”

方傾立刻明白了，這是王宇行準備的plan B。

就像他追随多年的凱文遜殿下一樣，凡事都有plan B！

“當然可以了，福利院是國家慈善機構，大門敞開，随時歡迎有愛心的人去做公益，我替我兒子……替福利院，感謝你們。”

方傾站起身，鄭重地向兩位老人鞠躬行禮。

“不敢不敢！”夫夫二人将他扶起來，再三互相道謝，才走出了營房。

“太好了，有王叔叔他們在，小葡萄不會受欺負。”袁真歎道。

方傾也很是感慨，隻是這一天晚上，青羚回來了，面色有些不好看。

“瀚洋和明月追過去，發現王宇行把葡萄帶去星洲島了。”

“他還沒去過海盜那裡，”方傾說，“讓他好好玩吧。”

方缇對很多事物都很好奇，小時候就問海盜他們的地盤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你猜王宇行給福利院捐了多少錢？”

“多少？”

“五千萬！”青羚道，“你說尹瀚洋能有五千萬零花錢嗎？！”

“你的意思是……”

“跟我們當年猜想的一樣，凱文遜給他兒子留錢了，”青羚道，“王俊和塞西莉捐出來的隻有九牛一毛，我要是猜得沒錯，咱們到處找的那筆巨款，就在索大豹手裡握着，等王宇行成年，那海盜大王就還他了。”

“……沒有證據的事，不要胡亂猜測，五千萬索大豹自己就拿得出來，這些年他跟丁一劭做生意沒少賺，明月收養了王宇行，在索大豹看來就是親侄子，對他一向大方。”方傾道，“王宇行你今天也看到了，是個好孩子。”

“可我總覺得不對，他為什麼對葡萄那麼好？”青羚今天被方缇戒備地防着他的眼神有些傷到了，“我們這麼對葡萄，一旦他以後不跟我們親了怎麼辦？！這孩子不是白生了！”

“不會的，葡萄一直很懂事，”方傾道，“至于他跟葡萄好，那不是小時候隔壁院裡住着，一起上下學嗎？總是有些情誼在的。”

方傾的性格既冷又獨，初見王俊的時候，王俊便熱情地拉着他的手，給他介紹Art後輩。在新兵營裡的春夏秋冬，王俊總是主動和慢熱的方傾在一起玩，逐漸形影不離，一起喝奶茶，一起傻樂呵，一起初嘗愛情……到最後，一起用各自孩子的性命發誓，互通雙A消息，絕不背叛彼此。

“再說……王俊的孩子和我的孩子做朋友，不是很正常嗎？”

青羚見他表情凝重，說出這樣憂傷的話，便不再說了。

方傾有很多很多并肩作戰的戰友，比如袁真，比如章楠，但卻隻有王俊這一個真正的朋友。王俊走了，又獨又冷的他，便是數不盡的孤單歲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