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舜香手裡一下下把玩着一個沒開封的傾炮,示威地笑着看着他。
船陸續停泊在膠州島等地,将乘客都一一放了下去,于皓南卻被雙手捆縛,放在暗處。
一個來回,再一次進到了星洲海域,一艘挂着雄鷹青龍旗的大船靠攏過來,一行人腳步聲抑揚頓挫,齊聲喊道:“少主!”
為首的人看到了孫舜香,聲音洪亮,帶着笑意:“我的祖宗,你怎麼坐這船過來了?!也沒讓我過來接!”
“臨時決定的,”孫舜香說,“我想看看小葡萄。”
“這會兒來我們家看葡萄的人都排成了一排,”索菲娅往船艙裡面瞄了一眼,笑道,“這是有貨啊?”
“大貨,二十幾号人呢,”孫舜香笑道,“還有一個貨,保準你吓一跳。”
海盜們揭開了地籠玻璃罩子,往下看去。
索菲娅渾身一哆嗦:“香香公主!你把他也打劫了?!還裝在一巨齒鲨的籠子裡,你是不想混了!”
她推了一把孫舜香的頭,孫舜香卻無所謂,隻是低頭往裡面看。
“這黑熊也坐了這艘船,本來我們當了一段時間的‘戰友’,可這家夥太不識趣,不但不讓我殺人,還來教訓我。”
孫舜香恨恨地望着他。
“他是總統的兒子,可能比我們家那袁大法官還古闆兒,你惹他幹啥?!”索菲娅急得抓耳撓腮,這人可不好對付,請神容易送神難。
于皓南低垂着頭,閉着眼睛,像是睡着了,或是幹脆不屑地懶得看他們。
“哎,你看他的大腳,”孫舜香邁出一步,用自己的帆布球鞋,量了量于皓南的,“怎麼這麼大,跟一艘船似的。”
他對他綁的這個巨物很感興趣,又伸出自己的手,跟于皓南垂在膝蓋上的手做了個比較。
“哎你看他的熊掌,又大又厚,這就是兵王的爪子嗎?”
“你沒見過男人?”索菲娅拎着他的衣領将他往回拽,“現在怎麼辦,這船一直在這打轉,你也不打算靠岸了?”
“我想把那幾個人殺了,”孫舜香說,“以儆效尤。”
于皓南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像沉睡的獅子似的,長長的眼睫毛刷的一下打開。
“你看,這就醒了吧,哈哈哈!”
孫舜香拿出扇子來,一下下給自己扇風。于皓南看到他這樣子就想起了小時候,孫舜香在他們家政治避難,整個炎熱的夏天,他都不讓家裡人開空調。
他可以自己揮舞着小扇子給自己扇風,但不能吹空調,因為他說他頭疼。
家裡人青羚方傾方盼盼,都不怎麼熱,也都沒什麼,這可苦了運動量大又很大隻、愛出汗的于皓南,等于皓南看到方缇踩在地闆上的小腳汗津津的,也小臉通紅覺得熱時,他去他大爺的不管了,就要開空調。
“香香說他不喜歡空調……”
“那就讓他在院子裡待着!”于皓南兇神惡煞地就要開,方缇卻蹦着跳着不讓開。
“二哥,香香他是真的頭疼,頭疼得厲害,”方缇的大眼睛忽閃忽閃,仰頭望着他,“我熱,我就腳心出點兒汗,但我腳不疼啊。”
于皓南蹲下來摟着方缇,摸了摸他的頭。
這孩子天生心軟善良,也不知道像誰。他隻好牽着弟弟的手出去買冰棍,度過那個難熬的夏天。
這導緻他如今一看孫舜香又搖着個扇子在那嘻嘻笑,就忍不住直皺眉。
“那個……咳,”索菲娅有些不好意思,“于皓南,恭喜你拔得頭籌、當了兵王,咱們也是好久不見了,啊哈哈哈!歡迎你來星洲島。”
“……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于皓南問道。
“不是,我這不是剛看見你嗎?誤會,都是一場誤會。”索菲娅上前就要解開于皓南身上的繩子,孫舜香咳嗽了一聲。
索菲娅轉過頭,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孫舜香。
于皓南發現她竟然是一頭短發,屬于海盜标志性的長辮子不見了。
“于皓南,今天咱遇上的這批劫匪,在附近犯案多起,恐怕你不知道,”孫舜香說,“但我有關注到新聞,他們自導自演這一出戲,偶爾還挑硬茬子的乘客,像你、像我,殺了再來救人、騙一波保險,已經是慣犯了,故意開進這星洲島來行兇,都是有備而來……”
“什麼?!又是那夥兒人?!”索菲娅怒道,“他媽的,我來殺!”
說着提槍就要進去,于皓南喝道:“索菲娅,你在袁艾青身邊這幾年是白待了,别人裝槍你就放?!”
“你什麼意思,難道我是害她?!”孫舜香立刻喊道。
“她連續複讀了幾年才考上大學,你讓她現在殺人,不是害她?!”
“海盜自有海盜的規矩,”孫舜香道,“這些人假借海盜名義行兇,已經多少回了,血債就該由血來償!如果剛剛不是你我,而是那個孕夫,他們就該死嗎?!”
“孫舜香,我們是水星公民,理應遵守國法,”于皓南道,“他們有錯,也該帶回我們的領域追責或判刑,而不能讓這些海盜随意動用私刑,擊斃我們的公民,這是原則!”
“什麼你的我的,你就是看不上海盜!”
“……我叔夫索明月是海盜首領,我又怎麼會看不上海盜?!”于皓南怒道,“你不要在這混淆視聽,颠倒黑白,索菲娅!如果袁艾青這幾年對你還有一絲一毫的影響,你都不該視法律如無物!”
“可是就在上個月,他們又架着船故意在我們海域犯案,然後聲稱被我方劫持,一死一傷,海警在我們這裡抓了無數人回去拷問,最後說是抓錯了,他們黑吃黑,殺人騙保,那又怎麼算?!”索菲娅道,“難道我們就是任人揉搓的廢物嗎?!”
“你這個問題,跟海警内部調查失職有關,和航運安保漏洞有關,跟海域地界管理疏而不嚴有關……”
“别廢話了,殺一儆百就夠了,”孫舜香道,“她要動手你說我害她,那我自己來。”
“你是什麼都不怕是嗎?”
“是的,可能你不知道,我還未滿18歲。”
孫舜香眸光中有着挑釁,從小時候開始,他故意激怒于皓南,精緻的臉上就帶着這種期待,好奇的、新鮮的、興奮地等待着于皓南的反應。
可于皓南就是不讓他得逞。
“索菲娅,既然你我都滿18歲了,那我隻跟你對話,”于皓南道,“今天,我就是不讓你動他們性命,你想怎麼辦吧!”
“來硬的是嗎?”索菲娅笑了笑,一甩手坐在船杆下面,嘴裡叼着根草,“你是總統之子,于總司令之子,還有什麼,啊,兵王,光環加身啊,我是不敢動你。”
“我現在什麼都不是,就想為他們請命。”于皓南道,“這些罪人我要全須全尾帶回去。”
“可他們犯了我們的忌諱,屎盆子往我們海盜兄弟頭上扣,今天就不能白白讓他們走了,”索菲娅道,“老規矩,三刀六個洞!”
于皓南:“可以。”
他這幹脆的答應,令孫舜香和索菲娅都有些錯愣。
“他不相信,”孫舜香輕笑道,“他不信你會動手。”
“是嗎?”索菲娅起身,從後背掏出一把28式□□來,“現在時代變了,這□□沒有子彈,打出的是一樣的傷害。我用這個代替刀,給你六槍,行吧?!”
“沒問題,”于皓南道,“海盜有海盜的規矩,我遵守了你的,你也必須要遵守我的。”
索菲娅擡手将槍架在脖子上,啪的一聲激射出去,氣流彈如一發流星,瞬間燃破了于皓南的前胸。
于皓南臉色不變,挺起胸膛,迎接第二發子彈。
孫舜香所期待的求饒、說情、講述彼此父輩的關系、企圖蒙混過關,耍賴不玩了等等招數——于皓南全都沒有用。
他就是這樣的鐵憨憨。
嗖嗖嗖嗖,五槍過去,他目光漠然,額頭微微有汗,前胸五個圓形槍燃燒口,卻依然面不改色。
“讓我來!”孫舜香似乎又輸了,他暴躁地搶過索菲娅手上的槍,瞄準了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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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已然深了,這孤帆漁船,仍舊在海裡飄蕩着。
一艘高抛射軍艦劃開水面,幾乎沖撞似的靠進了漁船。
一人踩着翻闆抓着繩梯,好奇地上了船。
“索菲娅?”李若希奇怪地走了過去,長靴踢踏着甲闆,“還有你?”
孫舜香倚靠着船杆,一言不發地望着他。
“我想找個人,”李若希撓了撓頭發,“你們……看見于皓南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