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用那些偉光正的道義情操要求自己，必須堅強或者無所謂，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對‘殺人’這件事無動于衷，”于皓南抱着他，甚至用額頭輕輕撞他的額頭，“你有這樣的情緒，再正常不過，這不代表你就不是稱職的戰士或者将軍。”

“嗯。”李若希低垂着眸子，眼淚瓣兒還凝在長長的睫毛上，歪過頭去，跟于皓南緊緊依偎着，有些耳鬓厮磨的意味。

“那你還抽煙嗎？”

過了一會兒，于皓南低頭問，見李若希吸了吸鼻子，輕輕搖了搖頭。

“還給别人生雙胞胎嗎？”

“哪有時間啊？”李若希感歎道，“這厄斯人還不知道在水星有多少，殺多久才能殺光，我們以後有得忙了！”

于皓南忍不住笑了，笑得很肆意暢快，好像這一笑，他們倆才算真的“和好”了。

李若希見到他的笑，猶如從前，不禁呆呆地望着他：“以後我們還是避嫌的外戚嗎？回到新兵營裡，你還跟我說話嗎？”

這大半年來，每每想起以前并肩前行的日子，李若希都很傷感，本以為進了新兵營可以每天在一起說笑聊天，可沒想到，他們卻成了陌生人。

“看情況。”于皓南三步并作兩步向前，忽然松開了手，将李若希丢在了前面地上，退後了幾步。

李若希站穩了，瞪大了眼睛，驚愕地看着他。

“沒事了，走吧。”

于皓南轉頭就要推門出去，“等會兒”，李若希叫住了他。

他一回頭，果然整張臉又恢複了“公事公辦”。

“那個……俘虜都死了，”李若希抓了抓頭發，“咱們下一步怎麼辦？要不要我再去什麼公共場合釣一釣他們……”

“他們是外星人，不是傻子，”于皓南道，“不至于這麼快又上當。”

“那怎麼辦？”李若希忽然不想讓他走，剛剛那擁抱太溫暖、太溫柔，他忽然被丢開了，有些不甘心。

“其實吧……”于皓南瞥着他，“你剛剛太不謹慎了，怎麼看到我不驗一驗，就往我懷裡撲？”

“啊？”李若希有些懵，“不是，你剛剛，不是你……”

“你知道我是我嗎？外星人可用過我這張臉，”于皓南道，“你為什麼不給我一巴掌？”

“……我為什麼非得這麼驗，就不能親你一口嗎？”

啪的一聲，李若希白皙光潔的額頭又被于皓南拍了一掌。

“你要給外星人個好啊？！那他們更盯着你不放了！”

“我是說，就是，未必非要打人，”李若希看着他這張臉，“哎，誰打你了啊？這臉怎麼青了一塊兒？！”

剛剛都沒看清，他臉太黑，這仔細去看，才發現顴骨一片淤青。

于皓南偏過頭，躲開了他的手，一臉剛正不阿。

“……我弟打的你，是吧？你咋那麼傻啊！”李若希又氣又心疼，“你跟範叔混了那麼久怎麼不會甩鍋，你就說是我義父或是範叔讓我去的，跟你沒關系不就得了？！”

“無所謂，”于皓南不耐煩道，“反正以後不用你了。”

“為什麼？”李若希有些莫名其妙，“怎麼又不用我了，是我表現不好嗎？”

“不想讓你那麼‘表現’。”

于皓南皺了皺眉，想往深了說，又無法理清思路，便随口道，“算了。”

李若希不依不饒起來：“為什麼算了？什麼算了？到底怎麼回事啊？以後行動不帶我了？！”

邊說邊往他身前撲，一頭紮進他的懷裡，一直擡頭問，攔住他不讓走。

于皓南隻得一次次把他抱起來往前扔，他腳步一停，便又追過來。

于皓南隻得把他抱起來又往前面丢，循環往複，讓他想起方缇和盼盼養的懶貓，有事沒事在他腿邊蹭蹭，像是讨吃的，又像是攤開肚皮想跟他玩。

于皓南對這種撒嬌耍癡的東西從來都是避之不及，避不開，就低頭撈起貓肚子，整個兒抱起來，往遠處随意一丢。

驚得盼盼大叫：“黑崽你丢貓！你有沒有愛心啊？！”

“鬧夠了沒有？”

于皓南丢了幾次覺得煩了，撕扯之中李若希頭發亂七八糟的，氣喘籲籲地瞪着他，似乎還想發起攻擊。

他隻得朝他招了招手，小聲告訴他：“其實，我還有一個厄斯人。”

那是第二天晚上，船上的廚房中，範恒滿忽然說厄斯人也許會使用毒，為了防止一級保護動物李若希被毒害，範恒滿一炮轟了後廚，撂倒了一片做飯的大師傅。

于皓南深感無語，告訴範恒滿李若希的飯他都是親眼看着制作、親手送過去，根本不經第二個人的手，這時，卻聽廚房裡面，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也就是說，第二天早上，我的飯，根本不是廚師做的，”李若希問道，“那個西紅柿雞蛋面，不是，是鵝蛋面……”

“我做的，”于皓南道，“當時廚師們都在昏迷中。”

李若希心中一蕩，怔怔地看着于皓南。

“……我就說怎麼還是西紅柿鵝蛋面，”李若希後知後覺，“原來是你做的……那裡面的小油菜，也是你放的嗎？”

“當然了。”

“味道挺好的，”李若希有些懊惱，他當時風卷殘雲般快速吃掉了面，隻當填飽肚子，并不知道那是于皓南親手做的，“原來你還會下面條，那你是特意從雞蛋鴨蛋鵝蛋裡面，挑的鵝蛋嗎？”

“你不是愛吃鵝蛋嗎？”于皓南有些不解地反問。

“嗯，對！”李若希心裡倏地一甜，連續半個多月因為殺了人而陰霾的心情蕩然無存，露出了一個極其燦爛的笑臉來，熱情地看着他。

“你是餓了嗎？”于皓南皺眉問道，“這怎麼在面條上就過不去了？”

“啊，你繼續講。”

于皓南翻了個白眼，繼續壓低聲音，在他耳邊：“我忽然聽到廚房裡悉悉索索的聲音，開門一看，有個小男孩兒，蹲在廚房角落裡，在那偷吃小龍蝦。”

“啊，他中了傾炮沒有暈倒？”

“是，”于皓南道，“他轉過頭看見我，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把龍蝦遞給了我，被我一掌劈暈了，裝箱帶走，誰都不知道。”

瞞過了所有軍檢法機構，是87名俘虜之外的第88人，秘密送進了水星醫院裡藏好。

李若希驚訝道：“還是個小外星人，外星小崽兒？！”

“對，目測隻有6歲左右，他們的年齡要乘以2，才是真正的生存年齡，所以……”

“所以他跟小葡萄，其實差不多大？”。

于皓南點了點頭。

在人/皮面具出現時，他就不相信任何人了。艾登、梁文君、範恒滿甚至他親爹于浩海，通通都不信。

這個意料之外的小俘虜，因為是個孩童，所以沒那麼堅定的立場，沒有被洗腦嚴重，于皓南猜測，他才會是他們水星人突破的關口。

隻是，為什麼告訴了李若希，于皓南想，可能是因為他太煩了。

不管多麼聰明、勇敢的Omega，在于皓南眼裡，總是帶着些許無奈和居高臨下的目光，俯視他們的。再怎麼強的Omega，也隻是多愁敏感善良無措愛哭的小動物而已，包括他英勇無畏的總統爹地，打人毀物的青羚爺爺。

他父親于浩海曾經告訴過他，Alpha隻要練就一身本領，武功高強，高大壯碩，就會有無數Omega喜歡。

“我在新兵營裡大展拳腳的時候，你爸方咪咪啊，就跟在邊上眼巴巴地盯着我，看着我的肌肉，那口水，是叭嗒叭嗒地流……哈哈哈哈哈哈哈！”

“……”于皓南對父親這些狂浪嚣張的話，恨不得捂上耳朵不去聽。

隻是在新兵營裡，他的确感受到了Omega們對他排山倒海的傾慕和喜愛，父親于浩海所言不假，沒有騙他。

即使最漂亮的栀子花，愛上了他，那也是意料之中的事，隻是，他渾不在意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