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一翼回去就把邱彌升給斃了。

既然報出了“我們是地球人”這樣的假證詞，丁一翼覺得此人完全不用留，殺了他，對其餘俘虜是一個強烈的震懾作用。

果然，冷氮槍的藍光掃過，邱彌升身首異處，其他厄斯人陸陸續續開口了，目的僅僅是“多活一會兒是一會兒”，甚至不再敢提丁一翼的那個說法，以命換命。

隻是對于“究竟是怎麼來的”這一究極問題，他們哭雞尿腚的說法跟邱彌升的一緻，躺進了生态倉裡睡了一覺，醒來就在水星了，至于他們的星球所在位置，經過丁一翼一番連恐吓帶詐騙，終于套出了一個籠統的名字：ATx68号外星球。

“不能再殺俘虜了，眼瞅着就剩不到30個，”艾登提議道，“還是繼續關押，給他們自證的時間。”

“可這些人估計想吐也吐不出什麼有用的線索了，看情況，都不是高層，”範恒滿道，“邱彌升是抵死不從，殺了也就殺了，隻是有些遺憾，那個封城……”

“封城能力不行，官銜卻不小，”梁文君道，“證詞裡說他是上面所謂大人物的親眷，也許封城才是關鍵人物，跟當年記者被殺的懸案有關。”

“李若希的處理方式沒有問題，當時那個情況，不殺不行，”于皓南道，“别看我和封城是冷氮槍對着冷氮槍，但他可以無所顧忌地亂射亂殺，我卻第一次手持冷氮槍，隻能控制住射殺他自己，但他身後有咱們的戰士和警察，正一步步向他圍攏，當時的情況，千鈞一發，可以說是李若希力挽狂瀾，及時将封城摁住了，不然後果不堪設想。”

艾登等人見他眉頭緊皺，語氣不耐，像是急了，連忙說道：“沒有人怪李若希，隻是有些惋惜……”

“封城也不會是個多重要的人，他沒有腦子，又被美色所惑，年齡不大，閱曆也沒有邱彌升更多，他活着也吐不出什麼東西。”于皓南道。

“對對對，”範恒滿笑了，拍了拍于皓南的肩膀，“李少将英明決斷，勇不可當，當時的情況沒有人比你更了解，是我們馬後炮了，你别生氣。”

“……我沒有生氣，”于皓南有些無奈，“總之，突破口不在那些人嘴裡，他們隻是普通打手。”

“對！”艾登、梁文君、範恒滿異口同聲，像是哄孩子。

于皓南歎了口氣。

隻是當天夜裡，發生了兩件大事，一是萊斯利追在王宇行身後，卻怎麼都找不到他，蘭特斯島上新兵營裡，也沒有他回營的消息，48小時未果，萊斯利及時報警派人到處找，在公路山崖下面，才發現奄奄一息的王宇行，他當時面色蒼白，口鼻雙目都在流黑血，顯然是身中劇毒，被萊斯利急忙送往醫院救治，吓得尹瀚洋索明月二人連夜往醫院裡去。

第二件事，則是軍務審訊牢房裡，僅剩不多的厄斯重刑囚犯，一夜之間，全部死絕。

監控發現行兇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警隊一把手梁文君，他一點兒都沒躲避鏡頭，手持警槍，同過一層又一層人臉識别進入牢房，将剩餘的厄斯人俘虜全部執行槍決。

……如果不是當夜梁文君和艾登徹夜不休地在辦公室裡讨論公事，梁文君還真說不清楚為什麼警隊裡出現了跟他共用一張臉的人，以及矯健敏捷的身手，能夠蒙騙警員和軍隊的人，進入牢房，将厄斯人通通滅口。

最後他出現在監控鏡頭裡，直視過來，歪着頭，露出陰恻恻的笑，連左側刀疤都是與梁文君的一模一樣，舉起了槍，在鏡頭下自戕。

“是厄斯人。”聞夕言的屍檢報告來得很及時，不出衆人意料，此人是專門來送他的同伴一程，做完了事就原地解決了自己，幹脆利落。

案件進入了僵局，所有可用來審問的厄斯人，一夜之間全部死亡，軍警檢三方連續開會，熬了三個大夜下來，每個人都是黑眼圈。

“根本就不該把雞蛋都放一個籠子裡，”丁一翼無語道，“當時我提議分開審訊，你們卻說分開不容易管理，結果怎麼樣？！人全死了！”

“分開審訊的結果，也可能是分開絞殺，”範恒滿道，“他們擁有熟練的制作面具能力，上回是扮演皓南，這回是梁sir，下回可能是我，你能分出來我和我的仿品？”

“如果是這個距離，肯定能認出來，隻怕就算仿了你也隻出現在不熟悉你的小兵面前，”于皓南道，“這件事避無可避，他們是有備而來。”

“那怎麼辦？！”丁一翼痛失所有可以練習冷氮槍的人，脾氣有些暴躁。

于皓南道：“隻能再等。”

“是再等，還是再釣？”丁一翼望向他，貼在褲邊的拳頭握了握。

于皓南這些天就等着他發難，這會兒已經做好了準備。

“你拿我哥當誘餌。”丁一翼用的是陳述句。

“是。”

于皓南話音未落，便被丁一翼一記鐵拳打向了左側臉顴骨處，他身子晃了一晃，面頰吃痛，一聲不吭。

丁一翼有些驚訝他這抗力着實不錯，一般Alpha受了他這一拳，别管多強壯，人都得倒地上。

“有問題嗎？”丁一翼問。

“沒毛病。”于皓南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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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希，這個心理幹預是必須要做的，你一定要謹遵醫囑，全部做足了，千萬不要兒戲。”

“是！”

李若希聽從張帆的安排，去到了警察附屬醫院心理科，回答醫生的問題。

“事件發生後，有沒有失眠，多夢，翻來覆去睡不着的情況？”

“沒有！”

“有沒有在白天夜裡，恍惚之間，仿佛回到了案發地點，看到了當事人？”

“沒有！”李若希臉上浮現一抹嫌棄，“那是當事人嗎？那是可惡的外星人！”

醫生檢查了他的身體情況，又翻閱了他的心理咨詢試卷，最後放他出去了。

“是李上将和丁大帥的兒子，年紀輕輕，就當上了少将，勇敢得很，怎麼會出問題？”

“真是多此一舉了，趕快放他回去，國家需要他的地方多了去了。”

“那外星人首領，真的是他殺的？”

“是啊，你沒看内參新聞嗎？他是主将！”

李若希背後一群醫生護士對他的小聲讨論，盡收耳中。

他得意地笑了笑，盡量表現出一年輕有為的少将，意氣風發的模樣。等轉過了走廊拐角，離開了他們的視線，便快步推開了一扇門，進了單獨設置的吸煙室中。

啪嗒、啪嗒兩聲，也許是許久沒用了，李若希手裡的電子煙像是跟他作對，怎麼都點不着。

他背對着門，忽聽外面有人不敲門就進入，慌忙轉身之際，手裡的電子槍，卻輕巧地落入了來人手中。

“啪”的一聲清脆響起，李若希被電子煙槍打了額頭。

“你怎麼還抽這個？”于皓南不滿地盯着他，“跟你真不搭。”

“這、這怎麼了？！你們Alpha十個有九個都抽煙，别以為我不知道，難道你不抽？！”李若希有些羞赧，被忽然撞破的尴尬，使他有些惱怒。

“吸煙有害健康，”于皓南把電子煙揣到兜裡，身子向後傾斜，側對着打開的窗，試探地問道，“你是第一次吧？”

“什麼？”李若希從兜裡拿出口香糖，倒了兩顆塞進嘴裡，“抽煙嗎？不是第一次。”

“我是說，殺人，”于皓南道，“你明顯是第一次。”

“你是醫生啊？”李若希問，“也對，你生在醫學世家，能看出來嗎？”

他已經極力表現得很鎮定了，因為事情發生後，不論是他父親丁一劭弟弟丁一翼還是義父梁文君，都問他：“你沒事吧？”

這多事之秋，李若希明白他必須“沒事”，好讓他們去做更有意義的事。

“你莫名亢奮，總處在激動中，甚至有些高興過了頭，眼睛眨得也比平時要快，”于皓南看着他越發頻繁翕動的大眼睛，“還有總愛嚼口香糖，這都是你之前沒有的毛病……”

“呸，”李若希把口香糖吐進煙灰缸裡，胸膛逐漸快速起伏着，眉心微蹙，“關你什麼事？”

“你會感覺不舒服，這很正常，你不用刻意隐藏。”

于皓南是怎麼向前走了兩步，怎麼動的手，李若希沒有察覺，隻是當他緩過來時，已經被于皓南摟着腰抱緊在懷裡了，甚至雙腳都快離地。

于皓南抱他已經成為了習慣，伸手一攬，就把他抄進懷裡。

“勇憑叔死了，王鵬叔也死了……衛瀾叔叔，沒有了腿……”李若希埋頭在他的肩窩裡，情緒一旦有了出口，便一瀉千裡，“帆叔的丈夫，沒有了胳膊，孝铮的同學，還是實習警員，去了五個，一個都沒回來，他都崩潰了……可我，我還在因為殺了厄斯人而感到難受……”

灼熱滾燙的眼淚，抵在了于皓南的肩膀上，米色襯衫的洇濕處，蕩開了一圈圈濕潤的痕迹，像是逐漸漾開的雨滴。

于皓南将他抱得更緊些，像是抱着一個長腿娃娃，甚至還往上颠了颠，讓他徹底雙腿離地，空出的左手一下下拍着他的後背，輕聲安慰。

“你是個人，不是天生的殺人機器，當然會感到茫然，甚至懊悔、沮喪，你殺掉了一個活生生的人，即使……他是個外星人，”于皓南道，“但你很快會想明白，當時情境，你殺了一手持利刃的惡人，挽救的是整船的人，包括我在内。”

“我明白，我知道他該死，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