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在A軍首領面前的難題,是軍隊内部的“肅清行動”。
皇家馬尾局一戰,厄斯人假用于皓南的臉巧妙騙走戰俘一事,範恒滿知道事關重大,一直隐而不宣,隻是秘密透露給了于浩海。
“人/皮面具”的技術實操起來非常複雜,世上沒有幾人掌握這個秘方,除了死去的俞格,絕無可能背叛的方傾和聞夕言外,隻剩閑雲野鶴、不知去向的喬雅。
案件發生後,喬雅第一時間上了A級秘密通緝令。
可厄斯人在警局又上演了一出偷梁換柱,故意用梁文君的臉處決了所有剩餘戰俘,這一次,他們甚至嚣張得直接在監控攝像頭下舉槍自盡,為的就是告訴軍警雙方:我們能模仿你的臉,随時出現在你身邊。
厄斯人此舉,志在“亂軍心”,“亂警局”,給予軍警雙方以沉重打擊。一旦走漏風聲,公開調查,或是大張旗鼓地自查,那麼将會造成軍隊戰士們之間、警隊同志們之間彼此不信任、不聽命,互相懷疑,人人自危。如果軍隊亂了、警隊亂了,那将産生無可估量的破壞性結果,給厄斯人以可乘之機。
所以,“人/皮面具”案發後,艾登緊急诏令各方,必須把事态控制下來,越少的人知道内情越好,不能讓厄斯人亂我軍心的陰謀得逞,就連負責審訊厄斯人的丁一翼,也隻聽說戰俘是被喬裝打扮成梁文君的厄斯人殺掉了,不知道“人/皮面具”。
肅清活動必須秘密進行。警隊、軍方内部的肅清是必須要做的,包括航天局,也不能例外。
于皓南一幀一幀地審視着監控視頻,從他怒起拔槍、藍光閃現後,大部分人是倉惶驚恐、喊聲震天;也有部分人立刻抱住頭、四處逃竄,意圖跑出教室外面;更有部分人,如前十名中的林玟,竟然第一反應是摸向自己的兜,仿佛他們也有冷氮槍似的,還有人像孟令華這樣,第一反應是叫住一衆戰友,勸告他們别跑别動,立刻趴下。
可也有王宇行這種坐在原位一動不動的,還有李若希這種跳過桌子、第一時間奔向他的人。
于皓南按照初始座位,把同僚們分為三六九等,按照各個嫌疑程度不一,标上星号,一片又一片地精細劃分後,再把粗略統計後的名單,交給了父親于浩海。
他們将會在新兵營外面,啟動對各個“疑似厄斯人”父母家庭、身世背景的調查,意圖将完全定性為厄斯人的外星人,從新兵營中秘密清除。
“皓南,‘敵在暗,我在明’,你行事一定要小心,”于浩海囑咐道,“特别是對方已經用過你的臉,很可能故技重施,你在想辦法找到他們的同時,他們也可能正在想辦法除掉你,千萬不要掉以輕心。”
于皓南點頭道:“明白,您也一樣。特别是對方已經用過我這張跟您差不多的臉,很可能故技重施,您不會認錯兒子吧?”
“廢話!”
“那僞裝成你爹呢?爺爺跟咱們也是差不多同一張臉……”
于浩海舉起拳頭,佯裝要揍他:“臭小子,事情雖然緊急又棘手,但你也别太自信,萊斯利長官對你頗多不滿,說你自負又自大,比我還讨厭,是我的升級版……”
“他是護犢子一樣護着他的排頭兵,生怕被我糟蹋了,天天對我充滿懷疑和忌憚。”于皓南無奈地笑了笑,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側臉,仍舊專注地盯着電腦屏幕看。
“那你都把他惹哭了,人長官能饒了你嗎?國家培養一個Omega排頭兵不容易,更何況,李若希年紀輕輕就是少将,将來會有很好的發展前途,你不要對他太随便了,更不能違背他的意志,做他不答應的事。”
于浩海說得很委婉,剛聽到萊斯利說的強抱,還以為是強/暴,心裡咯噔一下,搞明白後,才重重地放下心來。
“我對他挺好的啊,”于皓南納悶道,“不過他就是愛哭,也愛笑,一會兒就好了。”
“他對這禁閉室肯定是有陰影的,才在外面守着你。”于浩海将丁一劭年輕時如何在這禁閉室裡“三進三出”,又如何被三兄弟和克萊爾親王派人暗殺,李茉莉将他救出的事,一一說了。
于皓南明白了,怪不得丁一劭對李上将可以說是俯首稱臣,言聽計從,連上将軍銜都讓給他了。
“不過,現在的世道比當年可是好多了,他害怕的事不會發生,”于皓南道,“是您把王室推翻,才消滅了那倨傲殘酷的統治階級。”
“我當年也是這麼想的,不過,人到中年,卻漸漸明白了,”于浩海輕輕歎息,“有人的地方,就有階級。我們再努力想完全取消階級差距,都很難實現這一偉大目标,何況現在外星人來犯,我們是内憂外患。”
于皓南道:“爺爺說了,‘生命不止,奮鬥不息’,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使命,這才是我們不懈努力的意義。”
于浩海很是欣慰地望着兒子,不過借着電腦屏幕的光,看着他,卻問道:“你總撓你的臉幹什麼?過敏了?”
于皓南哼了一聲。
他左邊臉、耳朵、脖子,都被李若希濕漉漉的鼻子嘴巴吻了一遍,弄得他癢癢的,酥麻一片,側頭聞一聞肩膀,甚至聞到了很清甜濃郁的栀子花香味。
他還有臉哭?明明是我被他猥/亵了。
于皓南神情無奈,這行兇完了就被長官關進來了,也不能第一時間洗澡,就一直全身洋溢着李若希的花香味兒,甚至總是不自覺地撓一撓被他親吻過的地方。
跟被小蜻蜓還是小蝴蝶貼了臉和脖子似的,耳朵也是紅紅的。
于浩海似乎也聞到了不屬于兒子的橘子味兒,噌一下站了起來,像是猜到了什麼,一拳敲到了于皓南的腦門上。
“我警告你,别把他整懷孕了!”
“……”于皓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我走了!”
當晚,于浩海拿了于皓南提交給他的初篩名單後就離開了。
禁閉室裡沒了電腦,一切歸于無聲黑暗。
這禁閉室對于皓南來說,根本算不上懲罰,就是沒有燈的冥想室而已,能讓頭腦更安靜、更清醒了,别說三天,就是七天十五天,黑崽隐于黑暗之中,都樂得其所。
隻是三天三夜懲罰結束後,門開了,他走出房間,看到蹲在門口焦急等待的李若希時,心裡有些不好受。
“你是不是傻?”于皓南皺眉問道,“這又不是以前的王室社會,沒有人會沖進來殺我,像你爸一樣。”
“那可不一定,”李若希悶悶地看着他,“你現在可是與全新兵營為敵了。”
“無所謂。”于皓南聳了聳肩。
兵王回到了訓練中去,好像什麼都沒發生,卻又好像有什麼東西,悄悄發生了改變。以前新兵營戰士們隻是覺得于皓南有種生人勿進的冷傲氣質,不大好接近,也不夠親和。
現在,則是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因為于皓南除了冷傲以外,他還有了冷氮,人們生怕他一個不高興,又掏出冷氮槍對大夥兒進行集體掃射。
而他發瘋的誘因看起來是為李若希出頭,所以也沒有人敢奚落李若希的少将軍銜“來得容易”,更無人敢嘲弄或是打探李若希是不是做了專業的美人斬培訓。
“咱們這些人啊,全都是傻子,”孫亞晴坐在床上,耷拉下來的雙腿,一晃又一晃的,在寝室裡開起了個人講座,“還總猜兵王喜歡誰,喜歡什麼樣的Omega,啧啧!你們呐,周旋,曉初,瑤真,羽瓊……”
“别帶着我。”彭羽瓊冷聲道。
“……都是燈下黑!人家兵王喜歡什麼樣的,早就告訴你們了,”孫亞晴道,“你們還蒙在鼓裡!”
“别胡說八道了,”梁詠雲擡頭瞟了他一眼,“還嫌訓練不夠累的,一回來就在這瞎分析。”
“我是情報兵,這是我的工作日常,”孫亞晴道,“難道我說錯了嗎?梁詠雲,你一個偵察兵是怎麼偵察的,兵王一次次拒絕追求者,托詞都是什麼,‘我喜歡漂亮的’,那咱們新兵營裡哪個Omega最漂亮,當然是李若希李少将啊!答案,就擺在眼前!”
“于皓南不是那麼膚淺的人。”彭羽瓊這時開了口。
“你以前也這麼說,但顯然事實給了你一巴掌,他不是膚淺的人,對,”孫亞晴忍不住笑出了聲,“他是會發瘋的人,隻要我們出言不遜,得罪了李若希,他就會拿冷氮槍來突突我們……”
彭羽瓊從床上起身,二話不說,掀開簾子,推門而去。
他一頭撞上了訓練回來的李若希,李若希脖子上挂着白毛巾,剛剛洗完澡,發梢還是濕的,淩亂地披在了胸前,愣愣地望着彭羽瓊。
彭羽瓊瞥了他一眼,側過身子跑開了。
李若希進了宿舍,一瞬間裡面就安靜下來了,鐘曉初和陳瑤真他們也回到了自己的宿舍,孫亞晴身子一轉,回到了被窩裡,結束了他的個人演講。
李若希被孤立了,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床上,剛要躺下,梁詠雲朝他招了招手,二人輕手輕腳地出去,繞着操場往東邊走去。
“你最近訓練得更刻苦了,早出晚歸的,别太累着了。”
“嗯。”
梁詠雲偏過頭看了他一眼,顯然他也是有心事,現在這局勢不好,說有軍情立刻就要出發去執行任務了,每個人似乎都心事重重。
梁詠雲很了解他這一沒有血緣關系的堂哥,因為李若希叫梁文君義父,所以他們幾乎是一起長大的。李若希心思單純,成長環境幹淨,被家人保護得很好,雖然能力突出,但沒有心機,跟他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
李若希每次在生活或是學習上遇到了困境,其表現都是努力硬撐過去,更加拼命地去訓練。
“昨天,兵王把我叫過去訓話了。”
“啊?”李若希站住了。
“他問我,‘梁詠雲,你找出了那可疑的求愛信,為什麼不第一時間交給我?’”
梁詠雲擡眼看着于皓南,冷冷地回答道:“我當然要給我哥,梁孝铮才是警察。”
“可當時是我要你們繼續就這個線索查下去,拿到了信,假設給我,我就能參與第一次與厄斯人的戰鬥。”于皓南竟不依不饒,語氣很沖,十分不客氣。
梁詠雲聽了這話有些氣悶:“你、你什麼意思?!你是說第一次戰鬥造成的傷亡,都怪我?!”
“這是你自己延展的内容,”于皓南一字一頓道,“我就問你,為什麼沒給我。”
“因為,因為我哥是警察!而且,他比誰都要更關心若希,他從小就喜歡若希……”
“喜歡,”于皓南冷嗤了一聲,很是不屑,“喜歡有什麼用?我說了,有線索要馬上告訴我。”
“……你又不是少将,憑什麼命令我?!我想給誰就給誰。”
“那我現在是不是少将?”于皓南忽然向前一步,一張冷酷的黑臉猛地靠近過來,吓得梁詠雲往後連連退了好幾步。
“是。”梁詠雲隻得立正站好,朝他行了個軍禮,官大一級壓死人,何況,于皓南如今真的是他的上級了。
于少将轉頭走了。
“我覺得他這個人……當然我沒有權力評價他,”梁詠雲道,“我隻想問你,你跟他現在是什麼情況。”
“什麼情況,”李若希擡頭望天,思考了一會兒,“呃,同屆少将,同屆戰友……”
“若希,他抱你。”梁詠雲停下了腳步,認真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