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時候？”

“他發瘋的時候，一手抱着你，一手朝我們射擊，燈亮的時候，我們全都看到了。”

“那還叫抱？”李若希道，“你是沒看見在船上的時候，他一把給我扛走了，雙腳離地；在老宋和伯晨他們面前，還把我舉過頭頂，聞到了兩米以上的新鮮空氣……”

“若希，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梁詠雲皺緊了眉心，想到了他哥梁孝铮，可能還在苦苦地等着他，“你們現在……确定關系了嗎？你可以不說，我也隻是出于我的關心，還有私心，很想了解……”

“沒有，”李若希道，“都什麼時候了，哪有時間想這些。”

“那他為什麼可以抱你，你可是連一根手指頭都不讓宋玉溪翁伯晨他們碰，連我哥……從小跟你一起長大，也在邊界線之外，你一直都很戒備，不會讓任何Alpha碰你一下。”

“……可他好像很喜歡抱我。”

李若希揉了揉頭發，把那天生濃密的長卷發搞得更蓬亂了，想了半天，就是這麼一個理由。

“他喜歡抱你，你就讓他抱，他說你是他的誰了嗎？他給你承諾了嗎？這不純純利用你，白占你便宜嗎？！”

“……我是外戚，本來就不能要求太多，”李若希垂頭喪氣道，“不是早就說了嗎？跟我劃清界線，才是正确的。”

“那他劃了嗎？若希，你不要被他利用了！”

“說到哪兒去了，他對我很好！”李若希聽了這些話有些惱火，“你不知道我們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他什麼都給我最好的，給我開了總統套房讓我住，晚上貼在玻璃窗上守了我一夜，給我煮的面條，裡面卧着兩個鵝蛋……”

“李若希，你瘋了嗎？你可不是這麼眼淺的Omega啊，”梁詠雲晃着他的胳膊，“那什麼總統套房，就那艘皇家馬尾局的遊輪，你要是想要的話，翁伯晨他們家歡天喜地送給你，什麼守着你，給你煮鵝蛋，這事我哥難道做不出來？宋玉溪對你不好嗎？肖克銮還不夠殷勤嗎？他們都陪伴着你長大！追你的人，現在從水星排到了外星球上，數之不盡！”

“可我不喜歡他們！我喜歡……于皓南。”

李若希終于說了出來，這一說出口，瞬間如釋重負，心裡也變得坦然了。

“不管别人對我怎麼樣，我隻在乎他對我的好。”

“若希，如果他也喜歡你，那我當然祝福你。可是，我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梁詠雲遲疑片刻，說道，“那天他用冷氮槍掃射我們的時候，我跑到了王宇行那裡，抓着他讓他跑，他卻一動不動，他說……”

梁詠雲定定地看着他：“‘兵王打的不是我，是厄斯人，我跑個幾把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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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空間，人群熙熙攘攘的健身房裡，于皓南所在的地方人員稀少，方圓十幾平米，健身器材上空空蕩蕩。

他獨自往杠鈴上加重量，丁一翼、宋玉溪、翁伯晨等大體型士兵們被他安排去減重了，他倒是不斷往力王的方向發展，承重能力越發驚人，呼的一下就把400公斤的杠鈴輕松地舉過頭頂，令不遠處的戰士們不禁屏息凝神，隻可遠觀，不敢出聲。

咣當一聲響，于皓南把杠鈴放到了地上，拍了拍手上的白色鎂粉。

這個重量是丁一翼的上限，但逐漸将要變成他的下限。

嚴守義穿着黑色打拳服，在他周圍逡巡了好幾圈，逐漸靠近了他，開場白是：“皓南，你，你今天練得不錯啊！”

于皓南忍着笑意，看着他。

“你的拳服也很白，很幹淨，”嚴守義磕磕巴巴道，“襯得你、你……”

“更黑了。”

“不是不是，是襯得你很白淨。”嚴守義見他笑了，才慢步靠近了他。

倆人一左一右機械地舉着拉力器，開始聊天。

“皓南，我能問問為什麼嗎？當然，你可以不說，沒關系的。”

嚴守義一直是個很含蓄、很腼腆，也很掌握朋友社交尺度的人。像于皓南這樣的人，從來不主動，也沒有興趣去主動交朋友，可嚴守義從第一天在大學報道的助學貸款那條長長的隊伍裡，發現于皓南時，就很熱情地跟他攀談。

也是這種不變的初心，讓他在知道于皓南的身世背景後，也能一如既往地跟他保持着友誼。

“怎麼說呢，我那天……心情不大好。”于皓南有些猶豫，他知道應該給嚴守義一個說法，作為朋友。

但肅清行動是一定要保密的，一旦嚴守義神情戒備，露出馬腳，對裡面的誰有了懷疑，那麼很可能被厄斯人滅口，招緻殺身之禍。

相反的，于皓南甚至隐隐期待厄斯人對他發起攻擊，自爆身份，那他也不怕誤抓水星人了。

“心情不大好……是大家猜測的那個原因嗎？”嚴守義問得很小心，也很緊張，好像于皓南的那個“答案”，跟他自身利益緊密相關。

“大家怎麼猜的，說我是瘋子？”于皓南左右晃了晃頭，轉動頸部關節，咔咔作響。

他抓了一把鎂粉在掌心搓了搓，又去到了杠鈴後面。

“說你，說你和他……”

嚴守義還沒等說完，隻見彭羽瓊一腦門官司地走了過來，眉目不善，烏雲蓋頂，直接喊道：“于皓南。”

于皓南“哈”的一聲，将450公斤重量的杠鈴高高地舉過頭頂，左右擡腳，穩穩站住。

“沒想到，你也是會為愛情發瘋的人，”彭羽瓊的聲音裡抑制不住的失望和傷心，“從進了軍營，你幾次為他違反軍紀，甚至還在國難當前、厄斯人來犯的時候，也止不住你的戀愛腦！”

雙手舉着杠鈴、擡頭望天的于皓南：“……”

外面操場上的人越來越多地往健身房裡跑，有人八卦道：“快去瞧瞧！彭羽瓊怒斥兵王，吵起來了！”

“我靠，他膽子可真大啊，也不怕兵王拿冷氮槍切他！”

“嗨呀他們可是宇航員，彭羽瓊是太空三劍客之一，又是兵王的大學同學，他怕什麼啊！”

“快去快去！”

操場上散步的李若希和梁詠雲一聽，也往健身房的方向去了。

“你不是獨身主義者嗎？你不是說‘戀愛狗都不談’嗎？你不是說，你的志向不在情情愛愛上面嗎？”彭羽瓊繼續質問道，“難道你變了？是你變了，還是世道變了，還是李若希美色誤人，你也情難自禁了？！”

……根本不算吵架，簡單來說，應該是彭羽瓊在罵兵王。

嚴守義以前在“航天三人組”發生沖突時，是其中調停的人，可是，今天他不是了。

于皓南在禁閉室裡待的三天，李若希每天早中晚去門口等着的事，傳遍了整個新兵營。

太多太多的Alpha戰士們，仿佛同時失戀了一般，沉浸在一種說不出的悲傷之中。

好像在意料之中，又好像是在意料之外，從來兵王和排頭兵就會發生點什麼，何況，這一屆他們遇上的兵王，還很神經，很瘋狂。

失戀和失意同時襲來，那感覺很痛苦。單戀李若希的嚴守義在床上輾轉反側，回想着好兄弟将李若希抱在懷裡的那一幕，也很想問問獨身主義的于皓南，這位朋友，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你說啊，你解釋啊！你真的喜歡李若希嗎？還是你瘋了？！”彭羽瓊一步步逼近他，逼問的過程中，不知道為什麼，紅了眼眶不說，淚珠一滴滴滾落下來，根本沒法控制。

“你往後點兒！”于皓南終于出聲了，很不耐煩，他都舉半天了，這個重量還是他第一次挑戰。

彭羽瓊抹了一把眼睛，後退了幾步。

咣當一聲，于皓南把杠鈴扔地上去了，好懸沒砸到彭羽瓊的腳背。

他一擡頭，好家夥，全新兵營的人都來了？健身房内外門口窗外探頭探腦的人，數都數不過來。

“關你什麼事？”于皓南冷漠如混蛋似的瞥着彭羽瓊，臉色一沉，“你有他漂亮？”

彭羽瓊像是被悶頭打了一大棒子，砸得他頭昏腦漲，幾乎站立不穩。

于皓南這句常用來拒絕别人的話，打到他的身上，也是重達千鈞，重度傷人。

“你、你……就喜歡他？”彭羽瓊眼前一片朦胧，幾乎看不清面前，這讓他看着背影、跟随了多年的人。

“對，”于皓南索性點頭，說得幹脆，“老子就喜歡大漂亮。”

他給他的“發瘋”找到了合适的理由。是的，他就是為了李若希出頭，别的原因……什麼都不是。

彭羽瓊猛地轉身疾走，淚珠一串串地掉落，嚴守義臉色煞白，退後了幾步，連連點頭，苦笑道：“好，好！”

人群後面的李若希，卻激動地握住了梁詠雲的手，掩飾不住地開心，狂亂地晃着他的胳膊。

“怎麼辦怎麼辦，詠雲！我要去表态嗎？要說‘我也是’嗎？！”

“若希！”梁詠雲不禁歎氣，剛剛跟李若希說的話，他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李若希已經甩開了他的手，穿過兩邊避開的人群，笑着走了過去。

于皓南一身白色幹淨的打拳服，腰間系着黑色綁帶，看着李若希臉紅害羞地朝他走去時，表情有些……啼笑皆非。

他繼承自總統的撲克臉，都快要破功了。

“……我也是，我也喜歡你！”李若希眼裡盛滿了點點璀璨星光，比健身房裡的白熾燈更明亮，既柔軟又清澈，他笑着往于皓南懷裡撲了過去。

于皓南想都沒想，一把抱住了他。

在衆人的鼓掌叫好聲中，栀子花香氣瞬間盈滿了鼻尖，懷裡的人，長卷發将整張臉都蓋住了，他的心跳挨着自己的，砰砰作響，震耳欲聾，低着頭，依偎的姿勢卻是缱绻又溫柔。

于皓南陡然間溫香抱滿懷，心裡卻暗道一聲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