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12月24号，平安夜的這一天。經過新兵營半年訓練，雖然外面有着外星人掃蕩水星的信念沖擊，和隊伍中出現了兩個少将的精神沖擊，戰士們仍在雙重壓力之下，用有限的相處時間，尋找伴侶。

成雙成對、雙宿雙栖的情侶們，這是在一起過的第一個比較正式的節日。

“你們看到了嗎？一夜之間，咱們的松柏樹全部變成聖誕樹了！”

“啊？是長官們安排的嗎？”

“扯淡，長官哪會給我們弄這些？這是丁總丁一翼花錢雇人給裝飾的，特别漂亮，走，咱們出去看看！”

夜幕降臨，一天的訓練結束，雪花應時飄落下來，下得不大，但足夠渲染了節日氛圍。軍隊裡昏黃的路燈下，松柏樹上挂滿了紅黃綠彩色小燈，聖誕小帽子和長筒襪子，金黃色和亮銀色的彩紙紮成蝴蝶結，裝飾着墨綠色的松枝，幾點白色雪花，點綴其中，分外浪漫。

訓練一結束戰士們便三三兩兩地到那聖誕樹下散步、賞雪景。丁一翼作為“浪漫發起人”，也帶着方盼盼遊走在其中。

“我還以為今年看不到聖誕樹了，”方盼盼仰着頭，看着那樹上面結的果實，以及最亮的星星燈，“沒想到軍隊裡有這麼多。”

丁一翼笑了笑，在方盼盼家裡跟他一起頭對着頭看相冊的時候，就看到每年方盼盼都會在節日當天，找一棵聖誕樹來合影留念，怎麼可能讓他因為自己來到軍隊裡，就有這樣的遺憾。

“來來來，我給你拍一張。”丁一翼從兜裡掏出了手機，對準了他。

鏡頭裡方盼盼很驚訝，低聲道：“不是不能用手機嗎？”

就這麼堂而皇之拿出來拍照了。

“沒事，沒收一個還會有下一個，”丁一翼笑道，“時間長了長官都懶得沒收我手機了。”

方盼盼倉促咧着嘴巴笑了笑，等他按下了快門，趕快跑過去，握住了他的手機：“快裝起來，不能違紀，被發現又要挨訓，何必呢？”

在他來的這些天就看到齊世磊長官幾乎是每天抓着電棍在後面追着丁一翼訓斥，倒是他那傳說“作奸犯科”的弟弟于皓南，什麼事也沒有。

丁一翼有些不爽：“我哥和你弟都能用手機……”

“那是因為他們是少将。”

方盼盼瞥到丁一翼眼裡的失落一晃而過，擡手揉了揉他的肩膀：“翅膀，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想立功表現，能夠早點兒封将。但這事，是急不得的，外星人那個冷氮槍，說是用光來掃射，特别吓人，你為了變得靈活，已經很久沒吃飽飯了，要是因為一些小事違紀，影響了長官對你的看法，耽誤了你的前程，那多不值當啊……”

他絮絮叨叨地安撫着丁一翼，如果是他弟于皓南，聽一句轉身就跑了，可丁一翼就是很吃他這一套，很喜歡聽他這樣碎碎念着自己，因為他家裡的人可都沒有這麼啰嗦的。

方盼盼跟念經小和尚似的，一直輕聲勸他時，他總覺得有些好笑，甚至故意裝作失落和失望，來讓盼盼更用心地安慰自己。

沒過多久，倆人就在樹下，背過人群，輕輕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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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總是個講究排場的人，到了新兵營也是他的主場。”

周旋和梁詠雲等人在操場上的聖誕樹底下閑逛，漫天灑落的雪，火樹銀花，彩燈閃爍着，斑斑點點，照在人們的臉上。

梁詠雲在樹下面，人群穿梭之中，看到了王宇行。

他一個人站在那裡，靜靜地擡頭望着樹上面裝飾着的“星星”挂飾。

據伯父艾蘭說，王室在他們的那個年代裡，王宮并不是現在他們這代人才能看到的僅剩的斷壁殘垣，被炸毀之前，是金碧輝煌的王宮，有花園、庭院、長廊，以及各種高大巍峨的宮殿。

王宇行所在的寝殿由他父親凱文遜專門請人設計打造，充滿了童趣，遠看近看以及到裡面去看，都被各種閃亮的“星星”裝飾占滿。王宇行被他的父親們深愛着的時候，小名可是叫“王星星”，跟他現在孤僻冷漠、人見人嫌的樣子，截然不同。

“我就納悶了，最近我們丁總不常去健身房了，”殷鵬往前面的方向看，好像不太高興，“總是跟那個文藝兵身邊跑前跑後的，他們能聊啥啊？！”

“那不是長公主嘛，”周旋道，“咱們若希跟兵王是一對兒……唉，反正丁一翼跟長公主将來也是親戚了，當然要更熱絡一些了。”

梁詠雲聽了這話目瞪口呆，原來信息差可以這麼大，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丁一翼是先跟方盼盼訂婚的！

于是看着殷鵬有些發愁，殷鵬一直以丁一翼為榜樣，勢必将來要加入丁一翼的隊伍當中去，本來大家也就以為他是崇拜力王，漸漸地殷鵬忽然晚上呼上了面膜，開始想要變美，大家覺察到他對丁總的仰慕似乎變質了。

這他要是知道了方盼盼和丁一翼關系的真相，還不得把方盼盼給沖了。

任務當前，不要節外生枝的好。

梁詠雲遠遠地看到嚴守義抱着兩袋子東西，在附近穿梭，偶爾擡頭看一看那些聖誕樹，急忙走過去問道：“哎，老嚴，看到兵王了嗎？”

“沒有，”嚴守義回答道，“一般訓練結束後都找不到他人影。你們來散步啊……若希去哪兒了？”

“不知道哇，我們也在找，”梁詠雲猜測道，“可能小情侶偷摸去約會了吧。”

嚴守義勉強笑了笑，跟梁詠雲他們室友擦肩而過。

他拿着的是小型的機架，手動電機和彩色螺旋槳，自制了主控闆和傳感器模塊，去到了化工實驗室，進行最後組裝。

他知道李若希一定沒有跟于皓南在一起，過這個所謂的平安夜。這段日子，細數起來，整整47天，是于皓南和李若希官宣的47天，也是他覺得這個冬天特别冷、特别難熬的47天。

于皓南的訓練軌迹沒有因為跟李若希談戀愛而發生任何變化，反而因為住進了将軍樓而更加獨來獨往，神龍見首不見尾。

嚴守義偶爾會看到李若希在空閑時間從西院溜達到了東院，他所為何人、所為何事，Alpha戰士們心知肚明，有時會看到他忍不住起哄和調笑，問他是不是找兵王。

“是啊，”李若希不加掩飾，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反而問道，“看到他在哪兒了嗎？”

被他反問的Alpha常常支支吾吾說不出來，這個不是不想告訴他，而是真的不知道，兵王除了訓練時間把各個Alpha士兵卷得不成個樣子，各種壓制，平時幾乎不出現在衆人面前。

嚴守義不想看他失望，也會稍加關注一下于皓南的動向。看到他似乎把訓練重點轉移到了增重和增量上面，這也能夠理解。丁一翼他們的體型是多年養成，能夠暴力輸出打出最大傷害的同時，人也非常笨重，但于皓南是反向進程，小時候比較偏瘦，黑猴子似的常常倒吊房梁，身手非常靈敏。但現在以控制體重為前提，增加負重能力，更能讓他在對戰厄斯人時勇不可當。

發現他在舉重以後，每當李若希跑來問“皓南在哪兒”，嚴守義便指給他看：“那裡，一般練到淩晨一兩點回宿舍。”

“哦！”李若希很高興，臉上露出一抹竊喜，臨走時問道，“那你怎麼在這兒……跳大繩？”

“嗯，我練倒挂。”嚴守義臉色慘白，擠出了一個笑來，看着自己心愛的Omega，歡快地奔向了舉重房。

“臭弟弟，想偷摸練成力王？！”李若希推門進去，哈哈哈地笑着，“抓到你了！”

于皓南低頭抓着杠鈴，面無表情地望着他。

“這麼晚了你還過來？”

“好幾天沒見你了！”李若希的聲音有些委屈，“萊斯利長官知道咱們的事以後，可能要物理隔離，不讓咱們合夥練了。”

“那就聽他的話。”于皓南抓着杠鈴，緩緩悠蕩起來。

“那你不想我嗎？”李若希仰着頭看着他。

“……離我遠點兒。”于皓南舉起的重量已經到了480kg，逐漸突破上限。

李若希趁機環抱住了他的腰，下巴戳在了他的喉結處，仰着臉，狡黠地笑着看着他。

“……”

平白讓他的負重時間多了整整一倍。

他們的門開着，嚴守義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練習倒挂的繩索逐漸丢出了訓練室門外，能一下下晃出門口處，觀察着他們在做什麼。

于皓南用杠鈴把李若希隔開在對面，不讓他把胳膊腿兒伸過來攀附到他身上，但那也僅僅是一會兒，李若希便拱橋似的爬了過去。

他喜歡跟于皓南挨在一起，如果于皓南的雙腿并攏坐着，那就是他的椅子，如果于皓南岔開腿坐着，那往裡一倒，就是他的單人沙發，他可以仰躺在于皓南撐起的臂彎裡，笑着彈着他的腹肌，诶嘿嘿地傻笑。

他也不知道戀愛該怎麼談，一切随心随性，他想于皓南了，便跑過來要挨一挨，蹭一蹭，盡管于皓南對此似乎無欲無求，甚至有些無奈。

“爸爸，李若希當年是您接生的嗎？他和他弟弟。”

“是啊，”方傾接到了兒子從軍營裡打來的視頻電話，還有些意外，“怎麼了？”

“他是雙性嗎？”于皓南問道。

“……是啊，”方傾表情有些複雜，望着已經長大成人的兒子，“你看到了？”

“……”于皓南很郁悶這件事他是從外星人嘴裡聽說的，“他是雙性這件事，都有誰知道？當時的嬰兒出生證明，是一般人能拿到的嗎？”

聽起來倒像是在問責醫院的隐私保密措施。

方傾道：“出生證在孩子父親們手裡，醫院會留檔，但都在檔案室裡，沒有人能随便查閱。發生什麼了？是你不想讓别人知道他是雙性人嗎？”

“……是，很麻煩，”于皓南道，“他父親們應該也知道保密吧？”

“當然，雙性Omega在四十年前的水星，是稀世珍寶，世所罕見……我是說當時那個性别歧視的年代，會把Omega當成性/資源來評估，現在雖說好了很多，但Alpha聽說對方是雙性人也難免會動邪念。李若希出生時還未分化完成，但體内已經有這個基因變化趨勢，我作為他的接生醫生，第一時間告知了他的雙親，而在性别檔案裡，他的父親們後續也讓我更正為Omega男性，沒有單獨标出來，他是雙性。”

于皓南心想，這麼說，已經有厄斯人潛伏在醫院裡調過李若希最原始的那一張出生證明，得知了他雙性人的身份。

方傾見他眉頭緊皺，沉默不語，不禁有些擔心：“皓南，雙性人大多對自己這個身份很抗拒，很敏感，甚至為之自慚形穢，自卑甚至自殺的都有……”

于皓南愣住了：“為什麼？”

“他會覺得自己不男不女，是個異類。有些人生來是個Omega卻腺體有問題，都會讓他的情緒和健康發生變化，何況一個生來就有兩套器/官的人，他在自我認知上會發生偏差。李若希在青春期時身體發生分化後，李茉莉還帶着他來找過我，說孩子要把另一套器官進行縫合。”

“啊？那不犯傻嗎？”于皓南不解，又覺得很可笑，“雙性不是更漂亮嗎？天生尤物。”

“我們不是當事人，理解不了他的真實感受，”方傾道，“但這件事讓他困惑和傷心過，你就不要纏着他問來問去。”

“除了他以外，近20多年來，還有雙性人降生嗎？”

“水星醫院系統裡查到過兩個，但是都夭折了。”

“夭折？”于皓南皺了皺眉，“為什麼，這會讓身體變得不好？”

“比較難養活，畢竟是屬于一種異類的身體，存活率并不高，帶有天生弱症，一般得家庭富足、營養豐盛地去養活着，把身體調理好，才能健康長大。不過若希是将門之子，底子不差。”方傾想說尹桐、索明月和李茉莉都是雙性人，但這牽連到他們的隐私，還都是長輩，也就沒說。

“但你也不能對他怠慢了，”方傾提醒道，“特别是……不能違背他的意願，做他不願意、不配合的事。”

他和于浩海提醒兒子的話一個字都不差，李若希美若天仙，他們都怕于皓南這小子一時邪性上來，犯了于浩海當年的錯。

于皓南低垂着眸子，望着懷裡貼着自己的李若希。

他在玩兒自己的手。

于皓南自認沒有做過“違背李若希意願”的事，反而李若希一直在違背他的意願，總像抱熊娃娃似的抱着他，嬉皮笑臉地貼着他的胸肌，跟他親昵地靠在一起。

“你的手真大！”李若希翻來覆去地感慨道。

于皓南的手指骨結碩大、指節很長，手掌寬而厚，古銅色的一個大爪子，黑熊掌似的。也就是這樣的手，才能時不時甩出一把鋼刀來，取人首級于無形之中。

“連指縫都比别人的寬！”李若希玩着玩着，把手指跟他的手指相交，往下按。

于皓南故意讓他按不下去。

李若希就龇牙咧嘴地用力往下按。

隻是他那小勁兒對上于皓南的大手，實在是不值一提。

李若希發現手指力氣不行，就把手腕切他指縫中間去，反手要去抓他的手腕，形成“梅花掌”，五指貼他手背上。

于皓南面無表情地看着他一頭亂發在那使招兒，幹脆用指縫緊緊地鉗住他的手腕，一動不動。

這下把他夾疼了，驚訝地擡眸看着于皓南，琥珀色的大眼睛裡，盛着滿滿的不可置信，自己雪白的腕子跟被大螃蟹夾住了似的，任憑他反複掙都掙不出來，還夾得生疼。

他不禁痛叫了起來，用另一隻手去扒拉，越想掙脫，于皓南的手指夾得越緊，并且低沉地笑了起來。

“松手松手！”李若希額頭沁出了一層汗來，“明天還要練槍呢！”

“我能給你夾斷了知道嗎？”于皓南雙指松開，放掉了他的手腕，拍了一下他的腦門，“明天别來了。”

李若希擡起了一側肩膀，吃痛地甩了甩手腕：“為什麼啊？”

“耽誤我訓練。”

“都下半夜兩三點了……”

“我一直喜歡夜裡練，一個人練。”

“……哦。”李若希垂着眸子，想了想，竟然沒有生氣。最後還是軟軟地靠到了他的懷裡，吸了吸鼻子，偷摸聞他的味道。

他是個小人妖，所以對自己這純正陽剛又強壯的Alpha身體感興趣，于皓南是可以理解的，隻是很無奈。

李若希是個不知道索取的人，從沒有跟于皓南要過什麼，甚至沒問過“你到底愛不愛我”這種問題，他的性格灑脫，大氣，絕不會去索要于皓南的承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