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他隻想和于皓南說說話，靠一靠，抱一抱。

這戀愛談得稀碎，但凡有個參照物，一個過來人告訴他，他都該知道作為一個Omega，他應該是得到愛的那一方，而不是巴巴地跑去奉獻愛。

于皓南眯着眼睛透過李若希的發絲，看到了操場外面，一直亮着燈的訓練室。

大擺錘的繩子已經快甩出了操場外面，他曾經的摯友，似乎很關注他們的戀愛進展。

等到他把李若希摁倒在桌子上忘情地親吻的時候，那邊的燈終于熄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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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守義最後調試了一下遙控器與接收機的按鈕，攝像頭、光流傳感器等也一應準備完畢，他拿着這樣的聖誕禮物，去找于皓南。

最近于皓南換地方了，不沉迷舉重，是因為已經通關結束。一個空軍，一個宇航員，忽然練起了海底深潛，有時到了半夜，滿身風雪地回去，有時徹夜不歸。

嚴守義探得了他的新活動地點，當然，又一次告訴了李若希。他無法看着李若希東張西望到處找人那可憐的模樣而不管，他感到一陣陣無法忍受的心疼。

剛進營裡不久，他就被本能驅使，去到李若希邊上，跟他沒話找話說，好在李若希因為他是宇航員，有很多不懂的問題，好奇地問他，他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同是Alpha，宋玉溪和翁伯晨當然看出他的不軌意圖，便說話帶刺，含沙射影，甚至直接取笑和挖苦嚴守義的身世背景，甚至故意在李若希面前，問他大學享受國家捐助、綠色通道的事。

嚴守義不卑不亢地回答了，能在一窮二白的家庭裡憑借高智商和毅力闖出來的孩子，境界要比他們這些纨绔高出幾百倍。他們取笑他的同時，嚴守義其實也在看他們的笑話。

可是李若希看不得這樣的事，疾言厲色地把宋玉溪翁伯晨踹走了，将嚴守義單獨帶去食堂後面一個小角落裡。

“守義，”李若希拍着他的肩膀，“我要告訴你一個秘密。”

“啊？”嚴守義不知道為什麼，臉先紅了起來，側過身子，仔細聆聽他要說的小秘密。

“我爸小時候是撿破爛的。”

“啊？”嚴守義有點沒懂，他為什麼忽然坑爹。

“我爸，丁大帥，小時候是撿破爛為生的。他和我奶奶，當時生活困苦，沒有人能養家，我爸還小，隻得撿破爛。”

李若希語氣沉重地說，“他還帶着我和我弟憶苦思甜，也讓我們哥倆去撿紙殼子收礦泉水飲料瓶子，告訴我們成長不易，生活也不易，我們是幸福的娃，要珍惜擁有的一切。我撿了不老少呢，但我弟是抵死不從，一個不撿，被我爸一頓毒打。”

嚴守義忍不住笑了，明白了他的用意，肩膀被他按着的地方，一陣陣發燙，燙到了他的心口裡。

“所以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宋玉溪他們嘲笑你，你别往心裡去，”李若希鄭重其事，仿佛在安慰年輕時屢屢受挫的爸爸丁一劭，“英雄不問來處，小嚴，你不要洩氣！你比他們那些被精英教育投喂的應試生要強多了，你将來會有大出息，像我爸丁大帥一樣，靠自己，走上人生巅峰，赢娶白富美，生下我李若希一樣的排頭兵！”

嚴守義忍笑忍得肩膀發抖，眼眶卻漸漸地紅了，他狂亂地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若希，我不氣餒，我一定會努力的！”

“嗯！”李若希又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甩垂在肩上的長發，潇灑地走了。

嚴守義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歎息，若希沒弄明白一個問題，那就是想要生下跟他一樣的排頭兵，其捷徑，是迎娶他這樣的白富美啊。

隻是李若希這番“勸慰”，讓他傻笑了三天三夜，當時他還和于皓南幾乎形影不離，一起訓練，每每他這麼捂着臉，面紅耳赤地傻笑時，于皓南都覺得很納悶，看他像看神經病。

“你這武呆子懂什麼了。”

可怎麼都沒想到，幾個月後，他認識的武呆子就把大美人抱在了懷裡，當衆官宣了。

“你為什麼躲他？！”嚴守義不解地追着于皓南問，“他來找你多少次了，你找過他嗎？！”

“很吵，”于皓南道，“也很煩。”

“很吵，很煩？”嚴守義像是聽不懂似的，“那你為什麼要跟他談戀愛？他等在你樓下幾個小時，整個人都凍僵了，要不是我說你不回來了，他會等到明天早上！”

“那你為什麼要告訴他我在哪兒？你是他的線人？”于皓南穿着深藍色潛水夾克，手揣在兜裡，一臉寒氣逼人，“你也很煩。”

“于皓南，你要不想跟他談，你就好好告訴他，沒你這麼對待人的，”嚴守義把手裡拎的袋子遞給他，“他給你買了這麼多吃的，就是不想你訓練回來以後餓肚子，你關心過他嗎？在意過他嗎？！”

不關心，不在意。

所以什麼時候跟我分手啊？

于皓南心中煩悶，上前接住他手裡李若希給他的東西，幾步蹿進了将軍樓裡。

即食的煎烤牛排，微波爐轉幾分鐘就能吃到嘴裡，紅燒的牛仔骨炖蘿蔔雞蛋，大盒子裝的泡發好的海參，滿滿一箱橘子汽水……

李若希早上在小賣部吃關東煮時，店老闆娘笑着說他吃的是第一鍋，兵王晚上來了吃最後一鍋。

“他也愛吃這個？”

“好像也不是愛吃，食堂關了，他半夜三點跑過來，不知道在哪訓練完了，眼睛都餓得放光，”老闆娘說，“問我有什麼吃的，他全都要。好幾天晚上都這樣來抄底，我們家那位說，這下鍋都不用刷，他連湯都喝了。”

“可最後一鍋都沒味兒了，食材還掉在鍋裡亂七八糟的。”李若希皺了皺眉，覺得他忍受不了于皓南吃這種東西，便額外付很多錢，找食堂大廚開小竈，做好了菜裝到錫紙盒裡密封。

然後找嚴守義去送給于皓南，一次又一次。

“這些是給你的，”李若希囑咐道，“謝謝你啊，總幫我遞東西。”

嚴守義苦笑着搖了搖頭，沒留下單獨給他的那份，全部給了于皓南。

于皓南照單全收，甚至一轉身就開始撕開包裝錫紙，大塊吃肉。

他一直是個活在自己世界中的人，自立為王，就算他是兵王了，好像也活在以自己為中心的世界裡，根本看不到别人。

嚴守義以前從沒有覺得他高傲難處過，因為他的世界雖然别人進不去，但他也沒傷害到誰。反而作為戰友和航天的同事，于皓南是主心骨，非常靠譜。

但現在不同了，他這混蛋似的談戀愛方式，把嚴守義傷得不輕。

如果他們那次執行任務，帶着我就好了。

嚴守義把這歸結為他們在皇家馬尾局一戰的戰友情發生了錯誤的轉變，才導緻了這錯誤的戀情。可他沒有撥亂反正的勇氣，因為他看出來李若希真的很愛于皓南。

蘭特斯碼頭上等了很久，雪覆蓋在地面上，厚厚的一層。

于皓南終于從海底深潛結束，脫下了潛水服，換上了皮夾克，滿面肅容，神情不豫，腳步匆匆地走出了行軍碼頭。

迎面碰上了等在那裡的嚴守義，單薄軍裝的兩邊肩膀，都落了不少的雪。

嚴守義把手裡拿着的紅色袋子遞給了他。

“不是吃的。”于皓南接過去，往裡看，花裡胡哨的，一個飛行器用紅蘋果包紮了一圈兒，系着誇張的紅色彩帶，上面一個心形牌，寫着“MerryChristmasEve（平安夜快樂）”。

“你就知道吃，今天是什麼日子，你知道嗎？！”嚴守義忍不住發了火，大聲質問道，“丁一翼弄了兩排聖誕樹，和你哥在底下散步拍照，你呢？你打算給若希什麼驚喜？！”

“我不信耶稣。”

于皓南放下這飛行器要走，可嚴守義怎麼能再忍住，他一把按住于皓南的肩膀，近乎求他一樣說道：“在乎一下别人的感受吧，今天那麼多Omega和戀人去約會，若希如果連一個你給的禮物都沒有，你讓他如何自處？！他穿得那麼漂亮，那麼期待你的出現，你别那麼殘忍，行嗎？！”

說着從兜裡掏出了一盒東西，0.001超薄，遞給了于皓南。

于皓南低頭看了一眼，像甩刀似的，嗖的一下将它甩進了大海裡。

“别以為你買這東西時怎麼肖想的他，我不知道！”于皓南怒了，一回手将嚴守義的雙臂緊緊地反綁在他的背後，“我對他好還是虐待他，用得着你管？！”

“難道你還要讓他生嗎？！”嚴守義赤紅着眼睛，被摁得隻得望向地面，白白的雪，刺痛他的眼睛。

“生還是不生，隻能由我決定。”于皓南一松手把他狠摔在了地上，頓時嚴守義鼻口蹿血。

他走了一步，腳上還纏着那紅色的袋子，不知道是腦子一抽還是怎麼的，他将它撿了起來。

今天晚上，他從奉安平少将那裡得到了一個最壞的消息，那就是：奉安平失蹤了。

也許是被厄斯人殺了，也許是被控制了、被挾持了，無論怎樣，這位年輕少将都兇多吉少，難以逃出生天。

此時是他心情最郁悶的時候，在上面派來奉安平做卧底時，他心裡就不踏實，但他是無星少将，無法幹涉一星少将的決定，隻能任由奉安平去執行任務。

結果有效情報沒有多少，我方卻損失了一員少将。

他大步匆匆地去到那西院子裡，找到了那些亂七八糟浪費電的聖誕樹，在樹裡，他看到了拖手散步、甜蜜嬉笑的方盼盼和丁一翼，也看到了其他一些形形色色不知危險将至的傻瓜情侶們，隻覺得厭煩。

“若希在緻遠樓那裡！”

于皓南轉身去到了緻遠樓，終于看到了他的“傻瓜情侶”。李若希正在一衆文藝彙演的Alpha們中間，做節目評委，聽着多口相聲，笑得沒心沒肺。

偶爾起身給他們頒發蘋果，穿着一身小鹿皮深棕色毛絨坎肩墨綠色格子襯衣，下面是一套搭配非常短的皮質短褲，露出一雙穿着黑絲、筆直細長惹火又惹人注目的大長腿。

Alpha們都圍在他邊上耍寶唱戲打快闆翻跟頭，像是什麼動物世界忽然發起了集體雄性求偶行為，場面非常熱鬧。

于皓南走過去看到這一幕時，是明顯一愣，目光直接鎖定在李若希的腿上，眉頭緊皺。

李若希看到他過來時表情也是一怔，求救般看向他的大副，梁詠雲。

梁詠雲搖了搖頭。

李若希笑着站起身來，跑到了于皓南的身前。

“你訓練完啦？沒想到你也來湊這種熱鬧，”李若希擡起手飛快地彈了一下他的腦門，“平安夜快樂！”

“你發情期到了？”于皓南冷冷地問，“露出兩瓣屁股，你幹脆什麼都不穿得了？”

李若希的笑容僵在了唇邊。

他确實到了發情期，會比平時更香一些，又是披肩長卷發，栀子花香順着發尾萦繞了整個身子，擋都擋不住，但他打了抑制劑，後頸也有好好地貼着抑制貼。

“你說這個啊，”李若希低頭撫了一把短褲下面的黑絲，“大家都這麼穿啊，你看那邊。”

他指了指那群路過的Omega：“盼盼也穿了的，不過藏在他的大衣下面，看不到的……”

可别人穿就很正經，李若希穿起來……就很浪。

“盼盼穿着那叫藝術，你這叫什麼，”于皓南額頭上青筋直蹦，不屑地吐出了兩個字，“低俗。”

“你怎麼了？”李若希再怎麼好脾氣縱容這個弟弟，也忍不住生氣了，“我穿怎麼就低俗了？！大過節的你找不痛快是吧？”

于皓南把手裡的東西一股腦地塞給了李若希。

李若希打開一看，有蘋果，有愛心，有些驚喜：“你送我的？！”

“嚴守義給你的。”

多少次嚴守義幫忙遞給他吃的，他也該幫老嚴一次了。扪心自問，他都沒有嚴守義那個時間和耐心去跟李若希談這樣的戀愛。

嚴守義挺好的，他支持！

“嚴守義給我的，”李若希懵地重複了一遍，緊接着生氣地質問道，“你是快遞員？！”

于皓南轉身就走。

“你什麼意思？！”李若希追在他後面，一把拽住他的手腕，被拖着在雪地裡滑行了好幾米。

“分手！”于皓南回頭吼了一聲，迅速甩開了他。

李若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頭發向後飛揚，呆呆地看着他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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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副将，咱們說好了假的于皓南沖出來搶奪李若希，我要馬上現身，”殷鵬問道，“那這真的于皓南動粗呢？”

“……别管。”梁詠雲心裡很難受，但仍聚精會神看着監控錄像視頻的各個角落，忽然，倒吸了一口冷氣。

“怎麼了？！”戴着聲訊耳機的殷鵬和周旋同時出聲。

“他出現了。”梁詠雲的手指按在鼠标上，定格在緻遠樓觀光電梯裡面的一個人物側臉。

赫然用的是于皓南的人/皮面具。

“若希，若希！打起精神，目标人物出現了！”

胸前的棕色小毛球裡，梁詠雲的聲音急促。

李若希擡起手背抹了一把濕潤的眼睛，一骨碌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