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羽瓊啧了一聲,不屑地聳了聳肩,轉身往門口走去。
“我想問你,”周旋開口道,“你喜歡于皓南什麼?”
作為情人,他對李若希疾言厲色,情緒多變;作為同屆少将,他隐瞞了對孫亞晴的猜測,也沒有把李若希當成可以商量對策的夥伴。
這樣的人,有什麼可喜歡的?
彭羽瓊卻粲然一笑:“我就喜歡他無情的樣子。”
對他來說,于皓南的冷漠和傲慢他習以為常,戀愛腦的于皓南,才讓他覺得失望透頂和面目全非。
于皓南壓根沒把李若希當回事,彭羽瓊喜歡的他,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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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希。”父親丁一劭又喊了他一聲,将他的思緒從很遠的地方喊了回來。
“我不同意你們戀愛,是當前危急時刻,國事也就是于皓南的家事,他退不了。可誰知道要打多少年?據說冥王星還在小步伐向我們星球靠近。若希,你跟他混做一堆兒,将來不危險嗎?不被人當靶子打嗎?你也考慮一下,是不是……咱們就從軍隊裡退了。”
“退了?”李若希簡直不敢相信父親會對自己說這樣的話,“怎麼可能?!當兵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何況我已經是少将了!”
“你這個情況,于總能夠理解。”丁一劭道。
他和李茉莉都知道了,李若希就像案桌上的一塊香噴噴的肉,讓厄斯人垂涎欲滴,這種情形,何必再把兒子往前線上送?
“那是冷氮槍,削骨頭跟削豆腐似的,伯晨那孩子,腦袋被光晃了那麼一下,就落了地。他爸爸跟他爺爺現在哭成什麼樣,”丁一劭的指尖,轉着那支雪茄,“現在,不是以前的年代了,出人頭地,不止靠當兵,咱們家大業大,何必讓你冒這個風險。”
“那您幹嘛隻跟我說,”李若希有些不高興,“為什麼不去勸翅膀。”
“你弟要是能勸也不會單槍匹馬追那外星人的船了,”丁一劭道,“可你不一樣,你是個Omega,咱們家最重要的長子。”
“……爸,我就在這兒呢。”丁一翼出聲道。
“你在哪兒我都是這個意思。”
丁一劭看向自己非一般美麗、初初長成的兒子:“你弟他們救出來的Omega,幾乎,都是孕夫……”
他又看向李茉莉:“夫人,你說呢?”
李茉莉遲疑了幾秒:“我聽孩子自己的意思。”
“堅決沒這個可能,”李若希道,“咱們家人不會去做逃兵。”
丁一劭歎了口氣,手中的雪茄轉得飛快,做父親和做将軍的心态,到底是不一樣的,他既欣慰兒子有血性,又勇敢,也隻怕将來鬧得跟翁家那樣的慘劇,人去樓空。
不一會兒,于浩海和方盼盼一起過來了,方盼盼手裡推着餐車,丁一翼目前除了輸營養液以外,還能喝點兒稀粥。
于浩海看到丁一翼躺在這兒,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丁一翼,幹得不錯,救出了奉少将不說,還打沉了他們的船,救下了上百名Omega,有勇有謀!”
丁一翼趕緊爬起來坐端正了,行軍禮道:“為國捐軀,在所不惜!”
方盼盼盛粥的手一抖。
這話是平常軍隊裡的官話,下級将士都愛這麼說,隻是今天這麼聽來,卻别有一番深意。丁一翼憑着一股莽勁冒着冷氮槍的風險,大海裡追着厄斯人的船漂浮了三天三夜,不止一個“勇”字。
丁一劭道:“他們這一屆新兵營戰士也是挺難的,趕上了國難。”
“出頭也很快,”于浩海道,“外面站着那麼多将領,你不知道嗎?都在為丁一翼請功。”
“冷氮槍能一人一把?”
“當然,他們這種少将都有槍。”
丁一翼的雙眼立刻亮了起來,咧着嘴笑了。對戰厄斯人有功,可直升少将!
丁一劭卻是喜憂參半:“蹿起來是真挺快的,我竟希望别那麼快。”
李茉莉安慰道:“他們已經赤手空拳打過厄斯人了,有槍還不是如虎添翼?沒事,翅膀,若希,你們還要好好訓練,不可懈怠!”
“是!”丁一翼握住盼盼的手,“盼盼,我要當将軍了!”
“嗯!恭喜你!”方盼盼心情複雜,又很為丁一翼驕傲,倆人抱着互相拍對方的後背。
“那我的那把槍……”李若希後知後覺,忽然反應了過來,“原來,我也應該有槍的?!”
“是啊,皓南替你領的,沒給你嗎?”于浩海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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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若希走出了丁一翼的病房,氣得是腦門發暈,腳步懸浮,對着牆壁一頓狠錘,恨不得把于皓南給殺了。
他覺得他就像傻子一樣被于皓南騙,不,是于皓南把他當傻子,這幾天他很感動皓南給了他冷氮槍,結果,卻是早該到他手裡的槍,現在才物歸原主。
難道真的隻有彭羽瓊那樣的“智腦”,才配和他合作嗎?
他噌噌噌地上了樓,于皓南病房裡外還是有很多A軍将領在那裡或站着,或坐着,商議事情。
于皓南盤腿坐在床上,身上好幾處繃帶包紮的地方,正跟左陽旭和萊斯利長官彙報工作情況。
“一把槍給丁一翼,是他沒有我靈活,不能很好地躲避藍光,另一把給了李若希,是怕他是厄斯人衆矢之的,劫持的目标,再就是他的槍法也是新兵營最好的人。”
于皓南的思路很清晰,雖然傷得很重,五處割傷,都在皮肉。
“孫亞晴和林玟制造的冷氮槍,發現奉安平少将是卧底後把他軟禁并審訊,想來是為了引丁一翼出去,故意給丁一翼留下線索,讓他追出了海域,我發現他失蹤後,調虎離山,也出了新兵營。”
“至于以後新兵營的内部進駐情況,三天假後,我覺得我們要設立嚴格的準入機制,不再讓厄斯人有機會踏入軍營一步。”
“……你的腦袋都成這樣了,這幾天就别想這些了,傷腦筋,”萊斯利皺着眉,看着他頭上包得嚴嚴實實的白繃帶,“這是被割頭了嗎?”
“沒,後腦勺頭發被光晃了一下,現在……有點秃。”于皓南誠實地道。
“你還在乎這個?”萊斯利有些想笑,“黑乎乎的還怕秃。”
于皓南:“……”
門外一人沒敲門就進去了,幾步走到于皓南面前。
于皓南擡眸,目光順着李若希的臉,緩緩往下移動,直接鎖定了他的雙腿。
好死不死,今天李若希還是穿着長筒襪和短褲。
他忽然聽到丁一翼和于皓南在外面打劫了厄斯人的船,身受重傷,急忙爬起來穿上衣服就跑到醫院來了,根本沒心思穿搭,抓起挂那裡的襪子就穿上了。
于皓南忽然躺下,将被子蓋到身上,閉上了眼睛。
“這是頭疼了嗎?還是哪兒疼?”左陽旭有些緊張,摸着他的額頭,“叫醫生過來看看?”
于皓南緊閉着唇不說話,但李若希看得出來,他眉心緊蹙,正在生氣,他還在氣他沒穿褲子。
李若希站了多久,于皓南就閉了眼睛多久,拒絕眼神溝通,拒絕交流。他在那自讨沒趣,隻好走出了病房,獨自下了樓。
出了醫院,在大街上走,看到一家時裝店,不知道為什麼,腳像不聽使喚似的,讓他停頓了幾秒後,還是走了進去。
牆上挂了很多冬季的服裝,衣服和褲子帽子都有。
他心裡的感覺很奇怪,明知道于皓南在跟他要一種權力,一個關系裡上位者的權力,做主的那個人,手執的權杖。
一旦妥協,就要一直輸。
可他還是心情麻木地讓店員給他拿了一條質樸的灰色長棉褲來,交了錢,去試衣間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