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希忍不住抱起了手臂,縮起了脖子,渾身雞皮疙瘩:“……”
恐怖,是真的恐怖。
“若希,我的弟弟人很好,也很聰明能幹,有本事,又勇敢,但他性格執拗,脾氣也很差,不大會與人交往,”方盼盼上前抱住他,“但他是真的愛你,我們家裡人都看得出來,他對你跟别人不一樣。”
是真的……不一樣嗎?李若希遲疑了,或者說是動搖了,他沉浸在方盼盼的溫柔勸慰下,也開始期待于皓南以後會對他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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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看。”方勻一處處檢視于皓南的傷處,大手撫在繃帶處,用力按了按,片刻後,松開手,“沒多大事。”
“差一點,”方傾坐在椅子上看着他們,“最驚險的是後腦勺,頭發都沒了。”
“沒事,”于浩海笑了笑,“看着是貼頭皮了,其實差兩公分呢。”
方傾白了他一眼。
“不是你生的還就不心疼。”青羚也白了于浩海一眼。
“我也要看看!”
“哪裡都有你!”
方缇跑了過去,伸出小手,也有樣學樣地摸着哥哥胳膊腿上纏着的繃帶,于皓南低頭讓他能夠到自己的頭,方缇捋毛似的輕輕捋了捋于皓南後腦勺的短寸,“诶呀,秃了!”
一家人都笑了起來。
“這麼領出來沒事嗎?”于皓南牽着方缇的手,問方勻和青羚。
“你爺爺現在是孤兒院的退休老頭,領着個把小孩出院沒事,”青羚道,“再說方缇越長越像你,别人看不出來。”
“是嗎?”于皓南轉着方缇的頭,對上他的眼睛。
是晶瑩剔透的圓眼珠,裡面的幽藍色瞳孔越來越有于家人藍瞳的特征。
“我多白啊,他多黑啊?”方缇斜了青羚一眼,“爺爺就知道埋汰我。”
“像我就是埋汰了?!”于皓南扯着方缇的臉蛋,方缇诶呀诶呀叫了起來。
“我盼盼哥呢?!”
“在他老公那兒了,别叫了。”
“這有了老公真不好,”方缇雙臂一抱,眉頭一皺,“忘了我這可愛弟弟了!”
“可愛個屁,”方傾斜眼看着方勻,“爸,你怎麼把人/皮面具的本事教他了,見我時還裝成了範承毅,我差點沒認出來。”
“他纏着要學我沒辦法啊,再說咱不是想破解的招兒嗎?”
于浩海一聽,連忙問道:“嶽父大人,據說現在厄斯人已經有簡便方法顯形了?”
“嗯,我跟方傾想了很久,這個破解之道,”方勻倚靠着椅背,說道,“這個厄斯人,沒有ABO三性别的腺體,就不受傾彈傾炮威脅,可咱們要是為了區分他們貿然使用,又怕傷了同類。”
于皓南道:“是,新兵營那一戰最後用的就是傾炮毒氣侵襲的作戰方法,結果前半程厄斯人捂上眼睛看不到還好,後面一看身邊的水星人都昏倒了,就明白自己暴露了,立刻拿起武器反攻。新兵營的死傷就在那一刻發生。”
方勻點頭道:“所以我們的研究方向都在腺體上了,解刨了好幾個厄斯人,也找不到他們身上的顯性狀腺體。最後,還是小葡萄說了一句話,讓我們茅塞頓開。”
“可小轱辘會哭啊,他有淚腺。”
“淚腺?”
“是,”方傾道,“我們和厄斯人平時的眼白都是白色,或是疲勞之後偏紅色或黃色。我和我爸現在研制一種噴霧式毒液,可以在噴灑過後,讓厄斯人的眼白瞬間變成紅色,跟我們水星人區别開來。”
“那太好了,”于浩海道,“是可視光下和暗光下都能顯示出來的紅嗎?”
“是的爸爸,”方缇點頭道,“會立刻變成亮瞎我們的钛合金紅狗眼。”
于浩海不解道:“變成狗眼?”
“……是請了一些狗做實驗,”方傾咳嗽了一聲,斜了一眼小葡萄,“這個在背光處也會發出紅光,我們試了幾次,感覺還是比較容易區分的,回頭你上戰場試一試,我們再繼續改進。”
于浩海連連點頭,向方傾作揖道:“夫人辛苦了,這麼多年馳騁政界、叱咤風雲不說,回到實驗室裡仍舊寶刀未老,妙手救夫。”
方傾瞥了他一眼,望向了天花闆,青羚和方勻都忍不住想笑,這十幾年磨練,于浩海是出徒了,長記性了。
可于皓南卻眉心微蹙,似乎有些不滿:“就這樣啊……”
“你還想怎樣啊?”方傾問道。
“變紅的話,那隻有一個區分的作用,”于皓南道,“有沒有那種可能,就是刷刷兩下,厄斯人的眼珠子直接流血爆破,雙目失明。”
一家人沉默了,隻有方缇抱起手臂摸了摸自己的小下巴:“诶?可以想想哎。”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于皓南道,“能不能噴了毒藥之後,嗖嗖兩聲,厄斯人的眼珠子直接飛出眼眶,啪嗒掉在地上,不能用了。”
“啊,像動畫片裡那樣嗎?好玩哎!”方缇興奮地叫了起來。
“……你給我出去。”方傾忍不住動了火,如此心腸歹毒的想法,令他頻頻皺眉。
“這是我的病房。”于皓南道。
“什麼你的我的,這是我的醫院,你還是我兒子呢,出去!”方傾指着他,又把方缇胳膊一把拎起來,“還有你個捧哏,一起出去站着!”
于皓南隻得跟方缇一起走出了病房,站在了門外。
“罵他幹嘛啊?”青羚道,“還不是像你們倆,從小到大,嫉惡如仇,沒什麼錯的。”
隻是方傾在教子的時候,他不會出聲罷了。
“像我還是像他,也不會這麼血腥殘暴,”方傾歎道,“有時我都不知道他怎麼回事,小時候明明很可愛。”
但隻短暫地可愛了一兩年,就變得非常有主意,誰說他都不好使了。
“你不要用盼盼的标準要求他,”方勻道,“黑崽跟方缇還是很像的。”
不管怎麼說,血脈相連就是有共通性,可方傾對盼盼太熟悉了,感覺小孩子就得是盼盼那樣天真無邪,相反他自己生的兩個倒常常是讓他目瞪口呆。
“他是看到了奉安平的傷,才氣不過,”于浩海忍不住替兒子辯解,“奉少将雙眼都被厄斯人剜去了。”
“也不隻是剛剛,你别替他找補了,”方傾道,“他和丁一翼救回來的孕夫有100多人,在醫院裡詢問要不要堕胎的時候,大多數孕夫拒絕了,丁一翼的想法是找Omega心理專家給他們上課、安撫,告訴他們最好還是堕胎,可你知道黑崽是怎麼說的嗎?”
“不聽話的就放倒,直接把孩子拿掉。”
被厄斯人強/暴而有的小生命,留下又有何用?
可這點卻直接刺痛了方傾,因為于皓南自己……又何嘗不是這樣而來的生命。
所以知道他受了傷,也是忍了好多天,方傾才和家人一起來看望他這狠心冷漠絕情的兒子。
“有沒有一種可能,就是黑崽不覺得厄斯人算是個人?”于浩海問道。
“你就是無條件偏袒你的兒子。”方傾早已看透了他,最不客觀溺愛黑崽的人,就是于浩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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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崽因為被罵是人面獸心崽,而被驅逐在自己的病房之外,連累可憐的小葡萄也跟他一起罰站。
斜對面病房裡人總是很多的樣子,門口熙熙攘攘的,出來進去的人很多。
“我想去找我盼盼哥……”
“老實待着。”于皓南摁住了方缇的腦袋瓜,不讓他亂走。
不一會兒,那邊人群裡出現了一個高挑的身影,手裡拿着一捧花,花枝上還滴着水珠,看到他們兄弟倆瞥來了一眼,好像是路過。
“啧。”于皓南忽然彈舌,發出了一個奇怪的戲弄的音節。
方缇奇怪地擡起頭,看着他二哥。
于皓南似笑非笑地看着前方,李若希纖細薄弱的背影。
他終于知道怕了,穿上了一條大棉褲,行動都變得臃腫遲鈍,真是太好笑了。
心情瞬間愉悅起來,饑餓感随即而來,他餓了,饞李若希給他的定食,想吃大塊的肉了。但是,當李若希轉過頭來瞪他,他又好像饞李若希嘴上的兩片肉了。
“啧!”他又彈了一下舌,接着甚至吹起了一段悠揚的流氓哨。
方缇馬上在邊上有樣學樣,也啧個沒完,像個街溜子似的,吹起了口哨。
李若希幾步走了過來:“舌頭不想要了就切掉扔掉,有你這麼教小孩……”
于皓南笑着把他一把抱了起來,連拖帶舉,直接扛在了肩上,大步走遠了。
獨留小葡萄在那睜圓了眼睛,看着他們離去的背影,還在那練習吹着不流暢的口哨。
“小流氓嗎你啊!”一拳從門裡伸了出來,方傾邦地一下砸了他的頭。
“诶呦!”方缇痛叫着捂住了頭,被抓着肩膀,拎回了屋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