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将是方盼盼正式離家外宿的第一晚，既然已經在家人朋友同學戰友面前跟丁一翼訂了婚、過了禮，算是禮成了，丁一翼笑着帶着他上了自家Air的專車，方家的人也就沒再阻攔。

隻是齊刷刷地站了一排，目送盼盼，心裡都有些不大好受。

“哎，若希去哪了？”

丁一劭轉頭到處找，年輕人桌前喝倒了一片，又去問夫人李茉莉：“你看到了嗎？咱們孩子去哪了？”

方盼盼作為新兒婿是一定要帶走的，可自己的Omega兒子不能丢了。

“跟同學在那說話呢吧？”李茉莉道，“他們都沒少喝。”

李若希仰頭，被一件從天而降的大衣蓋住了頭和身子，腰上纏着一條粗壯的手臂，拐帶着他往門外走去。

大衣裡面是屬于皓南的清爽柑橘味道，李若希從沒見過哪個Alpha有這麼好聞的氣息。

“走吧，不坐車了，散一散酒氣。”

大衣滑落到肩上，李若希看到對面站着的于皓南，眼神清亮，精神幹練的樣子，似乎一點兒都沒醉。

“我以為你早倒下了，他們一門心思灌你，”李若希往裡面大廳一指，“桌上、地上躺着的都是咱們部隊裡的人，可難看了，醉得奇形怪狀。”

“廁所裡的人更多，在那狂吐呢。”于皓南聳了聳肩，牽着李若希，沿着道邊往家走，看方向，像是往賀瀾區總統府邸的方向走去。

李若希跟着他漫步在深夜的駐地街頭，正值寒冬臘月時節，天氣陰冷陰冷的，寒風刺骨，但李若希披着他的大衣，心裡和身體都很暖和。

“你到底酒量多少啊，”李若希好奇道，“啤的紅的白的，還有最後上的那波兒威士忌，我看你前面的杯子都空了。”

于皓南沒有回答，隻是帶着他一味地往前走。

“說話啊，你的酒量。”

“海量！”于皓南回答道。

李若希忍不住笑了，有時感覺他很哏兒，很逗。

“哎，我聽說你點了張吉惟跟你一起去，還有誰啊？”

于皓南回頭看了他一眼：“說話不凍嘴嗎？這麼大的風。”

“不冷，咱們聊聊天呗，明天我也要進營裡了。”

于皓南沒說話。

“你的隊伍裡，有像樣的狙擊手嗎？”李若希隻得迂回地問，不能等到回家，隻怕一到家裡他就把自己推到盼盼或是葡萄的房間，說要睡覺，那他就做不了正事了。

“我要狙擊手幹嘛，我是空軍。”

“那空軍……也不能都在空中吧，落地膠流島的時候，也是需要比較厲害的狙擊手的，”李若希道，“比如……像我這樣的。”

他本來打算迂回問問，别太明顯和迫切，結果沒忍住，還是很快問出來了。

于皓南道：“回去等通知吧。”

“怎麼連我也得等通知嗎？”李若希站住了，眉心微蹙，握住他的手，不讓往前走了。

于皓南轉過頭來，阖着眼睛看着他：“你是誰啊？”

“……”李若希一時心裡有些忐忑，看着他嚴肅的臉孔，心裡竟然緊張地打起了鼓來。

他有點兒怕于皓南，不知道為什麼。

腦子裡一直轉着“我是不是不該問”“我是不是真的應該在營裡等通知”“我是不是逾矩了”，可心裡，卻慢慢地溢出了些許委屈。

不禁揚着下巴反問道：“你說我是誰。”

“不該問的别問，怎麼我好不容易從那桌應酬上下來，還得應付你嗎？”于皓南捏住了他的下巴往下摁，低頭吻了吻他的頭發。

李若希本打算生氣，但這動作太溫柔，讓他這一口怒氣沒提上來，就是簡單地怒了一下。

“那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啊，你這一走，下個月過年的時候能回來嗎？”李若希貼進了他的懷裡，雙手環住了他的腰，仰頭看着他。

“不一定，不過也有可能回來，看情況吧，”于皓南道，“這也是剛剛拿了指揮權，接下來還要開無數次會議，決定帶多少人去，具體帶誰去。”

“嗯，”李若希點了點頭，“那除了我之外，你應該還了解跟我比較熟、能力也比較強的我的隊友吧？”

“像是讓你積極過來跟我争取，要早點出營的梁詠雲？”于皓南撫摸着他的頭發，問道，“他是不是說機會很少，大家的年齡受限，你們都想早點出去，給孫亞晴那被厄斯人冒名頂替的戰友報仇？”

“……你聽到我們說的話了？”李若希納悶地問，竟然跟梁詠雲的話一字不差。

于皓南無奈地笑了一聲，将他的長發整理到肩膀後面，掌心按在他的頭上，輕輕地晃了晃：“你總叫他大副，說他是你的副将，但看起來你倒是常常為他跑腿。前天咱們從軍機處開會出來的時候，你可沒說今天這樣的話，顯然是被你的大副提醒了。”

“那也沒啥吧，我們都是一條心。”

“你要記住，你是主将，就不能被副将猜透，更不能被他牽着鼻子走。”

“可他沒有害我啊，我們都是着急去前線打仗的小兵，”李若希抱着他的腰越來越往下出溜，仰着頭央求道，“于少将，你考慮考慮我們吧，我們也想去發一分光和一分熱，我覺得我們能起到比較大的作用……”

“停，”于皓南把他往上撈了起來，“聽話。”

“……我們能幫你釣出大魚。”李若希沒說完。

“怎麼釣，又讓你光着腿穿着襪子，在雪地裡走來走去？”于皓南眉頭皺了起來，“這事我回頭會去找梁詠雲算賬，真是太欺負人了！”

“啊？”李若希見他表情認真，不由得站好了，怔怔地看着你。

“或許，你也讀過你父親的履曆吧，難道你也要被你所謂副将擺布？”

“這是我自己出的主意，不是詠雲讓我這麼做的，”李若希有些生氣了，“再說我們最終救出了齊長官，也做了排除法幫助排除了一部分厄斯人……”

“完全……沒必要！”于皓南道，“早知道你那樣放浪形骸是為了釣厄斯人，我更會第一時間阻止你！”

“于皓南！”

“我十分唾棄這種‘花蛇’行為，你别想再給我幹一次！”

“為什麼？！”李若希憤怒道，“從來‘花蛇’都是軍内受尊崇的一種兵種，他們也為軍隊立下了汗馬功勞！”

“然後呢？花蛇是正規軍？是堂堂正正能站出來拍着胸脯說‘我是花蛇’的兵種？”于皓南表情十分厭惡，脖子側邊連着耳後的筋，抖動着站了起來，“如果你從小到大，刻苦訓練，就是為了長大了能夠做花蛇，那我看大可不必！你什麼都不用做，都已經夠美了，或者我軍也不用特意培養你，幹脆找一些下崗的妓……”

啪的一聲響，李若希擡手扇了他一巴掌，胸膛連續起伏不說，雙眼瞬間變得濕潤晶亮。

于皓南轉身就走，李若希停了兩秒又追了過去，一把抱住了他的胳膊。

“你又要分手是嗎？！你根本就不喜歡我！”

“我在跟你說花蛇的事，什麼喜歡不喜歡！”

“那你說你唾棄我！”

“我是唾棄這種走捷徑取勝的方法！”

“……可之前你爸都用索菲娅了，你怎麼不說你爸？！”李若希的眼淚掉落了下來，“我隻想引誘他們出來而已啊，他們用你的臉！”

于皓南心裡無端軟塌一片，擡起胳膊，将李若希提了起來，歎了口氣，直直地看着他：“索菲娅是Alpha。”

“那Omega怎麼了，你歧視Omega啊？！”

眼淚黏着幾縷長發，貼在了臉側，李若希又被氣哭了，這人真是一會兒哈哈大笑，一會兒哇哇大哭，于皓南就沒見過這麼奇怪的Omega，小葡萄打小都沒這麼情緒多變，翻臉像翻書。

“我告訴了你爸，要保護你，”于皓南歎了口氣，上前揉捏着他的手，“我不想看厄斯人對你垂涎欲滴的樣子，我惡心。”

李若希伏在他的肩上。

“你是不是吃醋，”他想起了方盼盼的話，“于皓南，你是不是嫉妒。”

“……對，是，”于皓南隻得點頭，“我吃醋，我嫉妒，我就不想讓别人看你，不管是水星人，還是厄斯人。”

胸脯還在上下起伏着，喘着氣，李若希聽了這話，慢慢地放松了下來，過了半晌，卻握着拳頭狠狠捶着他的後背。

“誰允許你這麼霸道了，你是我爹？！你管得真多！”

“我是你于少将，放尊重一些，”于皓南撫着他的後脊梁骨，“剛剛我說的話，不是開玩笑的，我真的不喜歡你這種走捷徑的方式方法，慢慢的不但你依賴于這個簡便方法，你的下屬也會依賴于你的色/誘，不會多麼尊重你，明白？”

李若希怔怔地看着他，仔細想着他的話，其實，他有點兒糊塗。

“可我總覺得身為一個兵，捐軀赴國難，那是應該的。”

“怎麼捐啊？死了的那種捐法，我同意。但是，”于皓南的目光在他身體上下打量逡巡，不懷好意，“被敵人玩弄的那種捐法，我不同意。你既然已經對外宣稱是我的人了，就要給我留面子，我讓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不讓做什麼，你堅決不準做，必須聽話。”

李若希瞪着他，慢慢地咬起了後槽牙。

但他不敢反抗，甚至不敢大聲嗆回去。

他害怕，害怕于皓南一個不爽又分手，轉頭就走，他很恐懼這個，在他們短暫分手的那十幾天裡，每天醒來第一件事，他都是心思沉沉地歎氣。

他太喜歡于皓南了，顯然于皓南非常清楚，對他一直是“有也行，沒有也行”的态度，而且人家說得很清楚，理想型第一條，就是“聽話”。

“……在這兒瞪着個大眼睛，咬牙切齒的幹什麼，不服？”于皓南拍了拍他的側臉，被他敢怒不敢言的樣子逗笑了。

左手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摁在自己的懷中，低頭又吻了吻他的頭發，右手往後狠狠一薅，薅着他的頭發往下，讓他被迫仰起了頭，露出了白皙的頸部，脆弱的小巧的喉結。

一陣昏天暗地的深吻之後，李若希依偎在于皓南的懷裡微微喘氣，臉紅了起來，連着耳朵後面都在發熱，渾身像是使不出力氣，站都站不穩。

于皓南也差不多，耳朵都精神地站了起來，耳尖通紅，胳膊摟着他，伸手要打車。

“你幹嘛，不是散散酒氣嗎？”李若希攔住他。

“散幹淨了，早點回去吧。”于皓南打車的想法變得迫切，一直專注地看着來往車輛。

“皓南，”李若希有些擔心，小聲說，“我還不想，不想……”

“什麼？”于皓南歪着頭靠近他的唇。

“不想發情，明天還要回營裡。”

于皓南有些愣怔：“這會讓你發情？”

“嗯，”李若希點了點頭，“被動的也會，上次我都被你害的一個月來兩次了。”

“……噢。”

這觸及到了于皓南的知識盲區。

他隻得牽着李若希的手繼續往家裡走，這回是讓冷風吹一吹，冷靜冷靜。

李若希看着他隻穿着一個黑色的薄毛衣，大衣又在他的身上，不禁問道：“你冷嗎？我現在不冷了，脫了給你……”

“不用，沒看我正在這想方設法涼快下來嗎？”于皓南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往前走幾百米，看到一家還沒打烊的店，亮着昏黃的紅白彩燈，順手把李若希推了進去，大手一揮，“點吧！”

李若希迷茫地退後了兩步，看了一下招牌：蜜雪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