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到了每年的重要節慶日子,或是一年一度的新春佳節,方傾作為總統,越是他最忙的時候。尤其是這一年和厄斯人的激戰,雖然目前看來取得了全面的勝利,但厄斯人以怎樣的方式卷土重來,都是讓全體水星國民懸着心的大事。
方傾在新年緻辭裡說道,寸土不讓,分秒必争。聯合軍區總司令于浩海,已制定詳細周密的抵禦外邦計劃,反攻ATx68号外星球——冥王星,指日可待。到那時,必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是對厄斯人的公然宣戰,也是對未來戰事向國民表達他執政機構的能力和信心,于浩海所在軍區陸戰隊軍大營處,也在今天接連釋放出若幹航空事業突破性進展的信号,并且舉行了規模宏大的陸軍大閱兵活動,是在跟總統彼此應和,說明水星政府和我方A軍,不懼戰争,能夠打赢。
忙到了夜裡十點多,方傾才回到了家裡,于浩海還沒有從軍機處回來,青羚早已等在家中,他的兒子隻有他親自照顧才放心,國家正是動蕩之時,家中每個人都有自身職責所在,方傾作為總統,更是日夜操勞。
“泡泡腳吧,今天走了好些路,”青羚道,“明天要去軍隊嗎?”
“看來得先去兵器造,”方傾仰頭倚靠在沙發上,累得捏了捏鼻梁,雙腳泡在熱水中,“您知道嗎?兵器造來錢了。”
“哦?丁一劭不是說沒有嗎?”青羚很是意外。
方傾嘴角抽動:“其實,還是他家的錢,隻不過,來源竟是……”
未等說完,外面忽然有車開了進來,聽聲音是來自于劍齒虎軍車,青羚和方傾都往外看去。
“今年出息了,竟然這麼早回來,”青羚以為是于浩海,“往年不都喝得酩酊大醉……”
可走在前面的人,低頭進了大門廳裡,一眼望去卻不是于浩海,而是于皓南。
他身後跟着的方盼盼,穿着的還是單薄的棉布家居服,趿拉着毛絨拖鞋,什麼都沒帶,表情凄然,也不大高興的樣子。
“爸爸,爺爺。”方盼盼道。
“你們倆怎麼湊一塊去了……”青羚看着這倆人莫名其妙。
方傾卻已然臉色變了,把腳拿了出來,問于皓南:“你怎麼在這兒,不是在瀛洲嗎?”
“還有你,”他轉頭看向方盼盼,“丁一翼說你跟他過年……”
“還過什麼年!”于皓南聲音很大,忽然喊了出來給青羚和方傾都吓得原地一蹦,“這親事不結也罷,反正隻是訂婚,現在退婚還來得及。爺爺,你把丁一翼那些東西所謂聘禮都拿出來,我扔他們臉上去!”
方盼盼擡頭看着于皓南,一時之間心亂如麻,他還沒想好要怎麼辦,倒是于皓南已經拿定了主意,就要退婚了。
方傾冷冷地瞪了他一會兒,問方盼盼:“你和丁一翼怎麼了?這麼嚴重要退婚?”
“是啊,這都當着軍政機關大夥面前訂的婚,你跟丁一翼也認識好幾年了,”青羚道,“有這麼……”
“當時他就沒想好!”
“你給我閉嘴!”方傾打斷了于皓南的話,又問方盼盼,“你過來,告訴我怎麼了。”
“就是……”方盼盼走到方傾身邊,挽着他的手臂,坐在了沙發上,被這嚴肅的氣氛弄得有些不敢說,眼睛一會兒看看爸爸,一會兒看看爺爺,一會兒又看寒着臉的于皓南,隻得說道,“我們吵架了,他,他欺負我。”
青羚瞥到了他系着的絲巾,又看他穿得單薄,已經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隻是方傾望向于皓南,看到他左邊顴骨淤青又有些發紅,震驚地問:“你去他家了?跟丁一翼幹了一仗,然後把盼盼帶回來了?!”
于皓南站那沒回答,方盼盼點頭嗯了一聲:“我給黑崽打電話了。”
方傾和青羚對視一眼都十分無語,他指着于皓南:“你給我進去!”
扭着他的胳膊帶他進裡面書房,青羚則跟方盼盼坐在一塊兒聊天。
“我是不是惹爸爸不高興了,”方盼盼看着他們倆的背影,“不該今天回來……”
“你想什麼時候回來都行,”青羚扒開他的絲巾往後頸看,“長好了嗎?我看看什麼樣。”
方盼盼低頭過去,青羚仔細看了看,安慰道:“挺靠下的,穿衣服露不出來,沒事兒。你們就因為這個?”
方盼盼是比較嬌氣的,性子也很傲,估計是不大高興了跑回家,倒也沒什麼,隻是上來就提“退婚”,事情就大了。
“也不算是,反正,”方盼盼揉了揉脖子上的絲巾,“爺爺,我沒問出紅貢彈在哪了。”
青羚聽了之後愣了幾秒,随即拍着自己的大腿歎道:“唉,就賴我,我其實是随口一說,沒想着你真能問出來。怎麼了,因為這個他跟你急了?”
方盼盼點了點頭:“他讓我不要做間諜。”
青羚都快被氣笑了,連聲歎道:“是爺爺不好,不該讓你辦這事,你是文藝兵,又不是偵察兵,他當然不願意你做間諜,誰能忍受自己的枕邊人是間諜,我是尋思你能迂回打探一下……行了,盼盼,以後咱們絕不做這事了,你還是喜歡丁一翼的吧?”
方盼盼現在也弄不準了,隻是很生氣,傷心,丁一翼像變了一個人似的。
“他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對你不好了嗎?”
“……”方盼盼想起睡夢間隙醒過來,睜開眼,看到丁一翼在那廚房裡毛手毛腳地給他炖小盅燕窩,又要放枸杞,又要放牛奶,方盼盼還喜歡芒果切小塊加在裡面,攪和成棉絲狀才好喝,丁一翼不想有外人夜裡打擾,這種加餐都親力親為,親手做給盼盼吃。
所以方盼盼搖了搖頭。
“他對我,沒什麼變化,就是好像對我們家很有敵意,”方盼盼道,“特别是對我弟弟,這一年也不知道他們怎麼了,跟在新兵營裡不一樣,翅膀提到黑崽,就恨得不行……”
青羚已經明白了,摟着他,一下下拍着他的後背:“盼盼,這些狗Alpha們争權奪利、标記領地,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他們都還沒進化好,要是進化好了,能咬人嗎?都跟畜生差不多,你看你方爺爺是個Beta,他就不咬人。”
“……我當初也想找個Beta來着。”方盼盼愁苦地說。
“哈哈哈,現在也不晚,你自己掂量着看,丁一翼到底行不行,不行的話,咱們也不是退不了他的彩禮,就給他踹了,”青羚道,“隻是你現在也跟以前不一樣了,做了他的妻子,又是他們Air的夫人,有些事情,可能要考慮得周到些,顧忌一下兩方的關系,最好,不能再激化丁一翼和你弟的矛盾……”
青羚說得很委婉了,但方盼盼聽得出來,今天這事是他做錯了,不該跟皓南透露在丁家受了委屈,這婚結的時候,雙方都說是強強聯手,結的是天下第一等的好婚事,可要真是離了,從臉面上來說,都不好看了,如果Angel和Air因為他的婚事徹底交惡,後果會很嚴重。
“爺爺,我知道錯了。”方盼盼紅了眼睛,低下了頭。
“唉,不是你的錯。”青羚把他摟在懷裡,心裡很不忍,隻是如今開弓沒有回頭箭了,退婚也不是不行,隻怕代價太大,他們付不起。
==
“你們給他找的好丈夫,訂下的好婚事,現在怎麼樣?”于皓南一進屋竟然先發制人,“我早說過丁一翼不是好人,你們有聽我一句話嗎?!”
“難道你就是好人了,”方傾指着他,“你把若希扔在瀛洲你自己回來了?!”
“我在說方盼盼!”于皓南怒吼道。
“他的事不用你管!你有什麼資格還是以什麼角色,管他的婚姻?!”方傾的手禁不住微微顫抖,握成了拳,“還是說你巴不得他趕快離婚,好讓你……”
“我沒有!”于皓南道,“你擔心的事從來就不會發生!”
“那你有什麼可說的,當時不論是你爸、你爺爺還是我,一次次反複問盼盼,是不是真的想嫁給丁一翼,他都是願意的!”
“就不能聽他意見,他又懂什麼了!”于皓南憤然看着方傾,“爸,扪心自問,你們那麼急着促成他們的婚事,難道不是有原因?”
方傾望着比他高出了大半個頭的兒子,問道:“你什麼意思?”
“丁一翼暫且不說,他的家世,他背後的Air,正是我爸當選總司令的時候,你們着急忙慌地就答應了他們的提親!你敢說這背後……”
“是,”方傾毫不遮掩,“這些都是考慮的要素,我的長子必然不會嫁到平常人家,Air随時可能掀桌,不支持你爸,支持你叔或者幹脆是李茉莉,都有可能。”
“……”于皓南瞪着眼睛望着方傾,反而被他的坦率所驚呆。
他不知道促成方傾幹脆把方盼盼訂出去還有一個原因,恰恰就是他那點兒無法宣示于衆的心事。
“于皓南,别把我當普通父親來看,為了這個國家,我每一個選擇都是想要最多的人實現最大的利益化,”方傾看着他道,“盼盼既然同意嫁給丁一翼,倆家聯姻再好不過,你跟若希的婚事我們也是樂見其成,隻是你這小子現在太混蛋了,我反而覺得可惜了若希!”
“我現在說的是盼盼,”于皓南隻得又重複一遍,“爸,你們怎麼能因為那點兒利益就把他給賣……”
“那點兒利益?”方傾呵了一聲,“你爸坐牢十年,我們在戰争中被炸毀的鐵道、輪船、學校、醫院,有多少是我跟丁一劭借錢修建的,借過的錢,從來沒還過。蜥蜴戰争十年和内戰三年,昶洲被炸得一片廢墟!我們國庫空虛,是我讓大力發展經濟,而Air在這件事上做得很好。這種情況下他們要求娶盼盼,我能怎麼辦?怎麼都得放點兒血吧,更别說三千億投進來打造航空母艦,這不是我們現在跟厄斯人敢叫闆的底氣嗎?發展航空事業有多難,你是親曆者!”
“……所以,你們把盼盼賣了。”
“是,你要是能賣我也賣,葡萄不在話下,将來也得賣,”方傾眯着眼睛看着他,“我是總統,你記住了,我不僅僅是你們的爸。”
于皓南在那站着,愣了半天,點了點頭,忽然陰陽怪氣來了一句:“總統威武!”
“威武你爸爸!”方傾罵道,“難道我喜歡做這個總統,我願意管這些事?!水星但凡還能找到一個恰當的人做總統,你爸也不會推我上台!”
于皓南梗着脖子不解道:“我就不明白了,咱們差哪兒,還能被Air牽制住手腕?!”
“你是太想當然了,若說是十幾年前,王室還在的時候,他們不算是我們的對手,但是,現在十幾年過去,Air或許跟Angel勉強打個平手,但是,他們一旦跟海盜組成聯盟軍,勢力就比我們要大,何況,他們還有數目龐大的流動資金和産業鍊,而我們的錢都在教育和醫療免費上,現在航空和軍備更是處處要錢,你爸和我都已經焦頭爛額!”
“那把他們都殺了!”
“……”
方傾轉過臉來,一腳又一腳踢着于皓南的腿:“……都殺了?都殺了?人家正經營業你憑什麼殺,我和你爸這樣的人,怎麼會生出你這樣的暴君?!”
“你們一再錯過時機,任由Air做大做強到今天不可收拾的地步,”于皓南恨鐵不成鋼似的歎了口氣,“以後我不會像你們那麼軟弱。”
說完轉身要走,方傾卻叫住了他:“我問你,你打給兵器造的錢是怎麼回事,是不是若希的私房錢?你竟然騙他捐給了國家,就為了你要的冷氮槍?!這要是被他父親和弟弟知道……”
“怎麼了?!”于皓南轉過身來,“我把我自己賣了個好價錢,不行嗎?!”
“你值嗎?你配嗎?若希到底喜歡你什麼?!”
“喜歡我強壯!”于皓南輕蔑道,“隻要我仍然是水星最強的Alpha,他就愛我愛得不行!”
“……”方傾被他的自信自負氣得半昏,左右看了看,找了半天才找到沙發底下的電棍,這幾年于皓南沒在身邊,電棍都落灰了,現在這逆子回來了,電棍又有用武之地了!
方傾抽出電棍抓住他的一邊胳膊,一下下狠狠地抽他的後背:“你爸都沒有騙過我的錢,你也太混蛋了!既然盼盼已經……你就給我打消這個念頭,不能傷害李若希!你聽到沒有?!”
“我已經同意了,我對他還有什麼說的!”于皓南無所謂道,“反正這門婚事你們不是很高興嗎,那我就讓你們再高興高興,娶他,我一分錢不用花!”
方傾被他的話驚得愣了片刻,更是發了狠似的抽他:“你把他當什麼了,你拿了他的一千億,你還不好好對他?!你爸是個很專一忠誠的人,你怎麼一點兒不像他?!”
“那敢情是像你……”
方傾的電棍掄得都冒起了火星子,隻是于皓南皮糙肉厚打他跟打銅牆鐵壁似的毫無反應,反而給他自己累夠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