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苗苗福利院，兩側藍色大門打開，一輛灰色的貨鬥車，浩浩蕩蕩開了進去。

剛停下車，生活老師們迎了上去，隻聽裡面的人大大咧咧地說：“這些水果都還好，給你們這的孩子們吃吧！”

老師連連點頭作揖，深表感謝。

呼啦啦地一堆小孩子們蜂擁而至，年紀都不大，一看有車進來，就跟流浪貓看到有人提着袋子過去似的，都一個挨着一個，眼巴巴地看着，希望能得些好吃食。

貨車的門拉開了，裡面成箱成箱的果子梨子被倒在了地上，老師在邊上看着，隻是沒幾眼，笑容便僵在了唇邊。

那些秋天下來的水果都等着過年賣出高價，可眼下春節早已過去了，賣不出的水果都爛了大半，此刻紛紛滾落在地上，歪七扭八，腐爛的味道撲面而來。

可小孩子大多嘴饞，仍舊蹲在地上挑挑揀揀，往兜裡揣。還有幹脆在小棉褲上擦一擦，咬掉壞了的地方，嘎吱嘎吱吃了起來。

“這些水果……不大好，我們也是不收的。”老師弱弱地說了一句。

那财大氣粗的貨車司機卻冷笑一聲：“我看他們吃得也挺香啊，都是些沒爸沒媽的孤兒，還有條件挑三揀四嗎？”

卡車後面，一輛淡紫色的甲殼蟲車貼在貨車邊上，擠了進來，裡面的人，手裡拎着兩個剛出爐的奶油蛋糕，踢開門，下了車。

“什麼味兒？！”孫舜香擡起手臂用手肘遮了遮，皺緊了眉頭。

有教務老師認出他來了，笑臉迎了過去，接過他手裡的蛋糕，孫舜香幾步走過去，發現一堆爛果子邊上小孩正在那吃埋了吧汰的水果，當即伸手指着他們：“吐了！别吃！”

他這樣疾言厲色兇狠模樣，給那小孩吓得馬上張嘴，半塊蘋果跌在地上。

“你你你，都給我扔了！别吃這些垃圾！”

說完轉過頭來，對上那卸貨的人和司機。

“我說幾位大爺，你們是來獻愛心還是來倒垃圾？這腐水都到處淌的破果子，還給小孩吃，你們缺不缺德啊？！”

“你這小孩說話真難聽，這都是好水果！頭半個月前賣十幾塊錢一斤的，給他們是便宜了他們！”

“怎麼不能吃啊，削掉壞的部分剩下的都是好的，他們這些流浪兒還能挑什麼啊！”

“有這便宜你們自己不占，還輪得到他們？”孫舜香從地上爛果子裡撿了一個最爛的，伸到說話那人嘴邊兒，“來來來，你給我吃一個！”

“呸！呸！”那人偏過頭皺着眉，連連後退，瞪着眼睛想要發怒，見孫舜香開進來的車價值不菲，穿戴又非常講究，氣勢嚣張，恐怕出身非富即貴，一時不大敢沖撞對方。

“别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從這卸貨，因為這些玩意倒到垃圾場裡都得算不可回收垃圾，還得收你們的費！你們不想出那個錢跑這來獻愛心了，真不要臉！”

老師見他一直往對方身上沖，那一個個卸貨小哥和司機都人高馬大，生怕孫舜香吃虧了，連連抱住他，擋他前頭。

那司機被搶白一番也覺得臉色無光，隻得揮手讓跟随他的人都上車，準備揚長而去。

孫舜香手裡抓着的爛梨子卻嗖的一下飛過去，穩準狠地打到了那司機後腦勺上。

對方一驚，捂着頭後面的腐水，當即又驚又怒地往孫舜香面前走：“你他媽不想活了？！”

一個白面醫生卻忽然走過來，張開手臂攔住了，笑道：“你可知道他是誰，國家領袖的千金，你也敢跟他較勁？”

又低聲說了幾句什麼，那人才甩了一手的水果腐水，氣得搖頭晃腦，鑽進了車裡，揚長而去。

福利院裡的人連忙出來打掃衛生，把孩子們兜裡藏的水果沒收的時候，他們竟然哇哇大哭。

孫舜香看出那醫生是方缇叫來解圍的，便朝他的方向去，方缇張開雙手，跑過來抱住了他的腰，笑呵呵地說：“香香！”

孫舜香摸了摸他的頭發，聽那邊孩子們的哭泣聲，有些心煩，問道：“你們沒有水果吃嗎？怎麼一個個饞成這樣？”

“一天發一個水果，跟着午飯一起，但幾口就沒了，”方缇說，“孩子太多了，小孩又特别貪吃。”

孫舜香掐了掐他的臉蛋：“你倒是胖乎乎的。”

“老師總給我開小竈。”

孫舜香和他并排坐在搖椅上，拿出了手機，打開了美團，在那瘋狂下單水果，到了“葡萄”那一欄時，更是一直狠命地點“加1、加1”，方缇在邊上瞅着，摁住了他的手：“香香，你點蘋果就好了，容易儲存，葡萄太容易壞了。”

“葡萄是給你吃啊。”

“我吃不了那麼多，一串就行，”方缇道，“我是大孩子了，不饞。”

孫舜香撫了撫他的肩膀，有些心疼，這孩子打小就特别懂事，要不是他的襯托，孫舜香也不會被顯得更像個熊孩子。

“你還沒上學嗎？”

“已經返校啦，今天不是周末嗎？我就在這裡待着。”“我像你這個年齡的時候天天在外面玩，你怎麼都不愛玩啊？”

“我也玩啊，”方缇指着後面那個小白樓，“我在裡面和稀泥做藥材呢，也挺有意思。”

孫舜香左右瞅了瞅，那個帥哥醫生已經不見了。

“你剛剛叫過來那個人，是這裡的醫生？”

“是，小吳哥哥，”方缇道，“他有時候過來跟我一起做實驗，是我聞爸爸的助理之一。”

孫舜香點了點頭：“我記得你小時候也有個專門教你醫術的小師父，後來不見了。”

“是啊，後來成了外星人，”方缇歎了口氣，“不過有時候，我又覺得他回來了。”

孫舜香面容一肅：“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外星人碰見一個就得打死一個，你看到了一定要上報。”

“嗯嗯，知道了，”方缇道，“香香哥哥，你今天怎麼有空跑這兒來了，軍校沒上課嗎？”

“我是出來……求職的，”孫舜香哼了一聲，“可惜我這老闆非常惡劣，就是你二哥，他簡直不是個東西！”

方缇皺了皺眉：“你幹嘛罵我二哥？”

“他讓我吃了竊聽器！”

“竊聽器？”方缇想了想，“那肯定是你往他身上放了，我二哥現在是個大将軍，怎麼能讓你竊聽喽哇？”

“那他可以好好跟我說，溫柔地跟我說啊，而不是彈我嘴裡，還把我耳夾給薅掉了，你二哥，真的非常粗魯，一點都不紳士！”

方缇笑道：“他就是不愛吃虧，也不喜歡别人跟他開玩笑，在瀛洲的時候，也有Omega喜歡他，他都可粗暴了。”

“誰喜歡他？！”孫舜香豎起了紫色杏眼，“我就是喜歡一條狗，也不會喜歡黑熊！”

方缇捂着嘴巴笑了起來。

“不過是看在他的機動隊目前最有前途罷了，啧啧，要是有第二個人選，我都不會巴巴地上趕着找他，”孫舜香的腳踢着地，讓搖椅晃了起來。

老師們已經把他帶來的蛋糕都切開了，分給了小孩子們，特意給方缇切了一大塊，過來放到了他的手裡。

方缇說了聲謝謝，低頭聞了聞：“香香，你送來的糕點總是特别香。”

“那當然，我在邊上等了兩小時看他們做出來的，我隻喜歡吃保質期第一天的食物。”

方缇左右看了看，往教室裡喊：“璐璐！”

“啊？”那小孩放下了刻字書，站了起來，循着聲音往窗外望。

“你過來，有蛋糕吃。”

“哦！”

孫舜香唉了一聲：“是給你吃的。”

“我不饞。”

方缇看着那小孩放下書本往外走，一點點摸着桌子角，向外挪步，推開門，向右走，方缇喊了一句“左邊”，他又轉身從左邊抄近道走出教室，摸着走廊石壁，笑着蹭了過來。

“給你。”

璐璐接了過去，低頭想聞一聞，鼻子嘴巴一下戳到了奶油蛋糕裡面，笑着擡頭：“好甜啊！”

孫舜香和方缇看他這模樣都不禁笑了。

璐璐因為天生眼盲，失去了湊熱鬧的能力，外面即便孩子們說笑打鬧，他也隻得坐在教室裡默默溫書，害怕出去了被别的小孩撞飛。

孫舜香看他廢了很大勁兒才走回教室裡，不禁歎了口氣：“長得挺好看的一個Omega，真是可惜，不能治好嗎？”

方缇搖了搖頭：“很多病痛和傷勢是無法根治的，所以醫術探索的腳步是永無止境。”

孫舜香聽他這話說得還挺深沉，不禁笑了笑：“那還得請方醫生多加努力，将來把世上百病都給治好了。”

“嗯！”

“不過咱們先來想法子治一治你二哥，”孫舜香撫摸着方缇的頭發，“你二哥最喜歡什麼啊？告訴我，我好投其所好。”

“你要加入他的戰隊嗎？”

“嗯，”孫舜香點點頭，“你希望我加入嗎？”

“希望。”方缇點頭。

他幼時結識孫舜香，雖然這個小哥哥非常吵鬧又愛折騰人，但見過福利院來來去去太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對孫舜香的總結是熱心腸、聰明又善良，這些年一起長大，孫舜香隻掉過一次眼淚，那就是他問章楠“總統家胖葡萄哪去了”，得知他被送到福利院之後，跑來緊緊地抱住了他，在他肩膀上掉了兩滴眼淚。

“所以，你二哥最喜歡什麼啊？”孫舜香炯炯有神地看着他，非常期待他的答案。

方缇不加思索道：“大漂亮。”

孫舜香當即一愣，臉上怔了很久，才重複了一遍：“大漂亮。”

“是啊，他可喜歡大漂亮了。”

“原來這些年過去，他還是那麼好色啊。”孫舜香擰了擰眉，心情有些不虞，好像自己早已看中的東西，卻已經被旁人沾染了似的，非常不快。

“誰不好色，”方缇眨了眨眼睛，“我也喜歡帥氣的小白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