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菲娅,無影腳現在去哪了?”
丁一翼問出這句話時,心跳甚至都慢了半拍,直勾勾地看着她。
“我哪知道他去哪兒了,他沒有腳,估計在哪兒亂飛吧……”
“索菲娅!”
丁一翼大喝一聲,索菲娅立刻縮起了肩膀,頭上斜斜的小辮子都被他吼得翹了起來。
“幹什麼?!他要抓那無影腳,無影腳就是兇手了?!”索菲娅嗤了一聲,“我看小古闆兒都不用去學法律當什麼法官了,于皓南說一不二,于皓南說什麼就是什麼,比那法官總統還是天王老子都好使!”
“你現在别給我說這些廢話!”丁一翼瞪着她,幾乎龇牙裂目,抓着她的衣領子,“……我說于皓南怎麼天天在警務屬裡辦案,根本不出來找人,原來他已經看明白了,能在船上不聲不響劫走張雁麗,本身這個人的身手,就非同一般。無影腳身型瘦小,力氣又大,他能做到的事……你一個女A又何嘗做不了。”
“什麼意思?!”索菲娅擡高聲音,“你現在是說我劫走了張雁麗?!是我幹的,不是無影腳就是我,還是我派無影腳幹的?!”
“你敢說不是你?!”丁一翼跟她從小一起長大,對她這種一心虛就擡高嗓門的樣子極其熟悉。
他擡手就要拍她的頭,她哪敢承受丁一翼這一巴掌,連忙捂着腦袋到處跑,丁一翼在後面追。
“索菲娅!你别鬧了,這事非同小可,你闖了大禍了!戰時狀态擄走二星中将,你得坐多少年的牢你知道嗎?!你爸和我爸加起來,都保不住你!你還是二炮學院的學生,一級士兵,按照軍法處置,你罪加一等!”
“這時候跟我談法律了,什麼軍法?!”
索菲娅微眯眼睛,非常不屑:“那他項華在海上追殺我,子彈打了我的脖子,那又怎麼算?!”
“打你的人已經進去了,項華被拿掉了三顆肩章星,從Angel12大将之首變成了末尾,這已經夠給你這海盜少主面子了,連我豹叔,不都沒說什麼嗎?如果是别人,又能怎麼樣,項華殺人如麻,那是開國大将,根本毫發無傷!”
“是,我有我爸罩着,我是海盜少主,他多少還能受到點兒處罰,”索菲娅猩紅的眼睛定定地看着他,“那要是沒有親爹的王宇行,項華就可以把他就地正法?!法律還是軍法,就是這樣的?”
丁一翼後知後覺,這才反過味兒來。
這接近兩周時間,他每天廢寝忘食找線索,尋找張雁麗,而一貫是他的得力助手、一員猛将的索菲娅,卻在這淨添亂,不是給他找個長得像張雁麗的人,就是給他找一個名字像張豔麗的人。
她根本就是在那故意搞破壞,不想讓丁一翼在這件事上費更多功夫。大半年過去了,她的槍傷早已痊愈,但對自己堂弟王宇行的失蹤,仍然抱有憤慨。
“索菲娅,你糊塗啊!”
想明白了這一點,丁一翼面色慘白,後背瞬間冒出了一層冷汗。
“我不糊塗,這件事再來一遍,我還是會這麼做!”
“你把張雁麗放哪兒了?”
丁一翼隻得直接問她。
“蘆葦鎮,蘆葦村。”
就在丁一翼要她藏好紅貢彈的地方,一個星洲島内部基地,誰都查不到的地方。
丁一翼身子晃了晃,望着她,忍不住罵道:“你簡直愚不可及,這是多大的罪,你知道嗎?!張雁麗看起來是于總司令的人,實際上他是總統的人,你敢動他?!”
“我沒有什麼不敢的!他丈夫範恒滿在巴爾幹挨家挨戶搜查王宇行,找出來想幹嘛,殺掉他,或是誣陷入獄!”索菲娅憤然道,“他不仁,我不義!難道我們就是任人揉捏踩扁的爛豆腐,王宇行就該死?!大哥,你是唯一一個同情過王宇行的人,我以為你能懂!”
“我是說過王宇行這人命不好,易地而處,誰也不會咽下這口氣,但是!”丁一翼抓着索菲娅的肩膀,“你的前途難道也要搭進去嗎?!你要吃多少年的牢飯,你知道嗎?!”
“我能有什麼前途,橫豎判我多少年,出來我爸又不會再有别的女兒,我還是海盜大王,”索菲娅反手按住丁一翼的肩膀,“但是,大哥,你對我那麼好,我很想送你大功一件。你這樣的人,總被于皓南壓着打,肯定很難受吧。”
丁一翼閉了閉眼睛,苦笑一聲,事已至此,他已經完全明白過來了。
這根本是一個圈套。
可索菲娅上當了,對他來說,就再也沒有解套的辦法了,隻得踉跄轉身,走了幾步,揮手讓人把殷鵬叫來。
“叫殷鵬好像不大行,”索菲娅道,“大哥,你快派多人去村裡把那張雁麗救出來,送到于總面前,别讓于皓南搶了先。”
“你這個傻子啊,”丁一翼嘴唇發白,冷聲笑道,“來不及了。于皓南願意跟我‘共享’這個情報,就是想看我怎麼做,至于那無影腳……應該已經被抓到了。”
不過隻三個多小時過去,圍繞着文煜島和鳳鳴島的海警們忽然開着警艦,呼嘯而來,呈包夾之勢,将丁一翼的戰艦團團圍住。
警艦頂部的燈光柱上一排明亮旋轉的紅藍警燈,在這海峽之間的夜晚,閃爍着刺目的顔色。戰艦上的人們都出來看了,很奇怪警方這次竟然直接包了他們丁總的船。
“盼盼,你雁麗叔叔找到了,什麼事都沒有,壞人……也抓到了,”丁一翼急忙對方盼盼囑咐道,“我可能要進去一段時間,你在外面緊跟着我的殷大将,或是先回到你父親身旁,等後面我出來了,咱們再團聚。”
“你進去了?”方盼盼沒聽明白,剛剛因為張雁麗找到的消息心情放松一秒,便皺着眉頭問他,“進哪兒去?”
“呃,進修,”丁一翼苦笑道,“沒多大事,别害怕。”
警艦已經對他們的戰艦發出緊急警示音,接着數十名警員以及身着白色軍服的Aland戰士,都持槍登上了船。
冰涼的銀色手铐直接铐在了索菲娅的手腕上,她絲毫沒掙紮,隻是表情嚴肅、一言不發地望着那打頭兒來的人,于皓南。
“現已抓獲903綁架案重大嫌疑人吳應角,”梁孝铮道,“根據他的供詞找到了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但你所說的話,未來可能當作呈堂證供。”
“張雁麗在哪兒了?!”于皓南厲聲問道。
“你猜?”索菲娅歪着頭笑着問道。
“丁一翼,你怎麼說?”于皓南望向她身後的人。
“我能怎麼說?”丁一翼笑道,“于少将,這一仗打得漂亮。”
随即伸出雙手上前,任由警察将他也一起铐上。
索菲娅當即臉色大變:“拷他幹什麼?!事情是我一個人做的,我一力承擔!我是主謀!”
“你是我麾下士兵,當然由我承擔,”丁一翼的目光穿過警員和Aland戰士,最後一次警告索菲娅,“你用一用你的腦子,想想你到底是被誰出賣,索菲娅,這世上能和你一條心的人,隻有我。”
“大哥,大哥!”
索菲娅看着丁一翼被帶走連聲大喊,開始劇烈掙紮,警察見她不老實擡手就要打,梁孝铮大喝一聲:“住手!她是海盜族人,屬于異邦人士,打壞了你們承擔得起嗎?!”
方盼盼追了出來,更是對眼前這一幕深感不解,他一把攥住于皓南的手臂,問道:“為什麼抓他們,他們是兇手?”
“梁警官,問丁一翼人在哪兒了,我立刻過去救人。”
“是!”
方盼盼對于皓南這種對他視若無睹本已經習慣,可今天他丈夫就這麼被警方帶走,他弟弟竟然一個字都不願意多說,當即又恨又氣,狠狠地掐了一把于皓南的胳膊:“你說話!你為什麼抓他?!”
“他和索菲娅狼狽為奸,一起綁了張叔,你說為什麼拿下他?!”
“不是的,不是的!”方盼盼連連搖頭,“這些天我一直在他身邊,他每天每夜都不睡覺,就是為了破案找人,他怎麼會是綁匪?!”
“他自己束手就擒,連一句冤枉都沒喊,你自己去問他。”
于皓南轉身就走,方盼盼仍舊跑着去追他,抓着他手臂不放:“黑崽,你難道不信我嗎?!他真的不是犯人!”
“你跟我說不着!”于皓南一甩手,大步走開。
警艦上方的揚聲器,将刺耳的警報音灑向整個文煜島和鳳鳴島海域,一夜之間,Air特調部隊主将丁一翼和海盜少主索菲娅被警方刑拘一事,鬧得沸沸揚揚。
進了警局,丁一翼第一時間要求律師李程然到場,可被告知目前必須要先交代張雁麗的下落,否則“人身安全得不到保證”。
丁一翼臉色鐵青,明白這個節骨眼上,二星少将被綁是個什麼性質的大案要案,如果上頭要大辦特辦,索菲娅十年牢獄打底,而他,可能就此軍界,查無此人。
他供出了星洲島,蘆葦鎮,蘆葦村的地方,那裡是吳應角最終落網的地方,也在索菲娅部下Omega海盜的看護下,于皓南、梁孝铮找到了沉睡當中的張雁麗。
萬幸的是索菲娅根本沒有動别的歪心思,張雁麗隻是陷入傾炮的昏迷之中,沒有受到具體的傷害。
但索菲娅和丁一翼卻就此深陷牢獄,連索大豹和丁一劭聽說後,都知道這事撈都沒法撈,本來劫持Omega就是大罪,何況戰時擄走Omega将軍。
搜救張雁麗的過程中,當然發現了那大批量紅貢彈的下落,于皓南直接包抄過去,全部打包運走,再沒二話。
這是丁一翼上交的“贖金”,他們彼此都明白。
李程然律師終于在提交了三次書面申請後,進了監獄之中,看到了丁一翼。
丁一翼一身橘色囚服,頭發剃得短平,兩人一打照面,李程然差點兒笑出來。
“抱歉,丁總。”
“我老婆怎麼樣了?”
“先是找到我,不停告訴我,你是冤枉的,還說警方不讓他作證,他想要入筆錄,說你醒着的時候,他都是醒着的,你沒做壞事。”
丁一翼哈哈笑了一聲:“那因禍得福了,我總告訴他,他弟多麼想害我,他不信,這回信了。”
“丁總,這鍋你真打算背嗎?索菲娅那邊是一口否認你參與其中,但是……”
警方不信,軍方也不信。
誰都知道丁一翼積極表現,就等着立功。
“沒用的,這就是給我一個教訓,告訴我,我沒資格跟于皓南叫闆,”丁一翼身穿囚服,頭發剃平,猛地擡起蜥蜴般的冷寒眸子,更顯面容強悍驚人,“這事表面看着是要對付索菲娅,實際上我貪的那點兒東西,才是他真正想要的。”
李程然道:“您那位外面的參謀孔鐘,也是這麼說的,這件事如果您先擔下來,頂多目前的榮譽全部被剝奪,但索菲娅會輕判,而将來,隻要攻打厄斯人有功,您是位能人,于浩海不會不重用你,于皓南再耍陰招也沒用,戰功,是最硬的實力。”
“嗯,安撫好我老婆,别再想着為我喊冤了。”丁一翼接過李程然給他準備的文書,Air特調隊派遣令。
他大筆一揮,将索菲娅的名字寫入當中,這樣,索菲娅徹底變成了他的兵,士兵犯罪,主将挨罰,他摘下少将肩章星,頓時打回原形,而索菲娅卻可以因此免去多年牢獄之災,隻是,從此她也不再是一個兵了。
“丁總,”李程然拿着他簽好的文書,心中慨然,“您要做好心理準備,少将摘星恐怕都不止,可能……會把你打回新兵營,變成普通小兵。”
說出這話時,李程然心裡都感到難受。他願意追随丁一翼,是因為他是個有情有義的莽漢,為了索菲娅,真是榮譽和面子通通都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