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浩海面不改色,低垂眸子看了這系列軍牌名号後,隻擡眼看向丁一翼。
這樣的停滞連丁一劭和李茉莉都不由得緊張起來了,在出師之前,丁一翼沒有透露他要起什麼名,叫什麼隊伍,大家對他的預測,就是回到Air。
丁一翼笑道:“不會不同意吧?于總司令,我從小就聽别人埋汰我,說我是蜥蜴叛軍之子,Also也是提都不能提的叛軍之旅。隻是我想,永遠不提,不代表它就不存在,敢于直面并且修正過來,才是真的勇士吧。”
“說得沒錯,我軍不會聞蜥蜴而色變,再來一次,蜥蜴叛軍仍是敗家之子,”于浩海微笑道,“希望你能洗心革面,将Also污名洗去。”
“得令!”丁一翼挺胸擡頭行軍禮。
披上這黑色軍服,戴上黑色軍帽,從後往前看,丁一翼一雙壯碩胳臂上繡着金色張開的翅膀圖案,這、這看起來,就是當年蜥蜴軍再現啊!
老将們心有不滿也都忍而不發,丁一翼回來了,一定要出了這口惡氣不可,也許這軍牌和軍服,就是想要扇在他們臉上的一巴掌。
“無聊至極。”于皓南聳了聳肩膀,看着在那開屏的丁一翼,非常不屑。
隻是,他又看到了丁一翼身旁的方盼盼,明顯表情也是一愣,根本不知道他丈夫心裡打的是什麼主意,摩挲着那黑色的軍服,一張小臉,盛滿了詫異。
……于皓南不禁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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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後,他和李若希百裡加急,快馬加鞭,趕到了駐地秀陽避暑山莊。
李若希下了車,往四處看,隻覺得這山莊他從沒來過,真是風景秀麗,剛感慨道:“哇,看那還有一個小亭子……”
就聽于皓南表情嚴肅,忽然擺手下令:“包抄過去!”
瞬間山莊裡外,滿是身穿白色Aland軍服的人,将那叢林深處的小亭子團團圍住!
……丁一劭舉着白色公道杯,正在那自斟自飲,茉莉花茶的香味濃郁,隻是環顧四周,未見他夫人的身影。
“皓南……”李若希震驚地看着十幾個Aland戰士腰間别着長/槍,把他父親圍在了中間。
“丁大帥,讓我好找啊!”于皓南走了過去。
“怎麼的,于中将,”丁一劭低頭品了一口茶水,擡頭看着他,“這是要把我老頭子就地槍決的意思?”
“爸,”李若希搶上前去,轉頭到處看,“我爸呢?”
“讓他跑了,”丁一劭道,“我們倆能跑一個是一個。”
李若希坐在丁一劭身邊,親昵地撞了一下父親的肩膀,看向于皓南。
“丁總,咱們是文談還是武談?”
“皓南!”李若希皺眉叫了他一聲,這怎麼剛來就發瘋。
他不知道丁一劭卷于皓南的面子,已經卷了小半年,根本不見。
“免談。”丁一劭放下了茶杯,打趣道,“原來方傾政府的領導下,也有強娶的事情發生啊?”
“别在那編排我。”一人聞言從門外信步走來,正是總統方傾,而他的丈夫于浩海在一邊随行,胳膊上是方傾的西裝外套。
正是初夏時節,這山莊裡鳥語花香不絕。
可惜于浩海慢人一步,和方傾在路上堵截,還是沒堵到李茉莉,李茉莉被丁一劭支走了。
“皓南,你先讓你的人撤下去,”于浩海皺眉看向于皓南,“都中将的人了,這麼不冷靜。”
于皓南不動,李若希起身去搬石頭凳子,讓方傾和于浩海坐在對面。
“咱們好好談談吧,丁一劭,”方傾接過李若希端過去的茉莉花茶,“總躲不是辦法。”
“我覺得我躲已經表明了我的态度了,您也沒少跟莉莉說,”丁一劭道,“莉莉不也回絕了嗎?”
“他是說你堅決不同意,他也不能完全逆着你的意思。”方傾擡頭看着李若希,“孩子不是他一個人的孩子,他尊重你的意見。”
兩個小輩兒都在邊上站着,于浩海讓李若希坐下,于皓南反正沒椅子,就在邊上站着。
于浩海道:“你可以說出你的顧慮,咱們也不是頭一回結親家,有什麼不滿和不願意的都可以說。”
“是啊爸爸,你說嘛。”李若希央求地望着丁一劭。
“你給我閉嘴,”丁一劭斜着他,“這場合你别說話。”
李若希低着頭,隻得先噤聲。
“你先說。”丁一劭看向于皓南。
……那真是半拉眼都看不上。
于皓南道:“我們要結婚,組建一個家庭。”
“這就完了?”丁一劭道,“頭兩年,咱們在赫特島上,不是沒提過這個事兒,你怎麼說的,‘免談’!”
“那是因為冷氮槍……”
“你給我閉嘴。”丁一劭拍了一下李若希的頭。
“丁總,咱們這樣的家庭,我希望所有的事情,公是公,私是私,”于皓南道,“不然的話我們會一直起沖突,那是我們都不願看到的。”
“對,所以幹脆咱們就别來往了,盼盼在我們家,我們好生對待,别的,你就别想了。”
于皓南面色陰沉,擡眸看着他:“現在軍隊上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和若希在戀愛,與其讓他這麼不尴不尬飽受非議,還不如我給他一個名分,不是嗎?”
“不需要,”丁一劭道,“你們談戀愛我管不了,若希這麼大,我又不能把他腿打斷,但他總有一天知道我不讓他嫁的理由,他會懂我的。”
“到底什麼理由?我就那麼差勁?!”于皓南道,“如果你隻看錢,那我是身兼重擔,沒有賺錢的本事,但我能給若希的安全,别人也給不了。”
“理由,就是在重大抉擇面前,你的首選不會是我的兒子,”丁一劭道,“一個冷氮槍就能讓你瞬間免談,那以後呢?所有你認為重要的‘公事’面前,若希是不是都得放到最後,被你放棄?!”
“不會的,”于浩海連連搖頭,“能有什麼大事讓他放棄他老婆,我兒子難道有這麼傻?”
“你給我停,”丁一劭指着他和方傾,“你們的兒子,不管像你們倆誰,都不是會把家人愛人放到首選的人,我兒子嫁到你們家,就有随時被抛棄的風險,葡萄不就是個……”
于皓南忽然握拳,咚的一聲狠捶石桌,頓時上面的茶杯瓷器全部震碎,滾燙的茶葉滾了出來。
于浩海擡手就要給他一拳,李若希連忙橫臂去擋,轉頭看向父親:“爸,就算他為了他認為重要的事放棄我,我也同意的!”
“……”丁一劭一口老血差點兒吐桌上,臉色鐵青,閉上了眼睛。
“丁一劭,沒有父母能戰勝孩子,你和我都是過來人,”方傾這時候開口道,“我承認你說的有理,換位思考,我也能懂你的不願意,但是,我們決定不了他們的以後,路是平坦還是坎坷,都得他們自己去走。”
“不,我就能戰勝我的孩子,”丁一劭道,“若希,你再等兩年,兩年以後,新的兵王就出現了……”
“我難道是非兵王不嫁的人嗎?我根本不在乎這個!”
“你不在乎,他在乎,”丁一劭看着于皓南,“那騰達飛沒冒出來,你也不會這麼急吧?同是兵王,咱們都懂,兵王最怕什麼,嘿嘿,上一屆或是下一屆兵王。”
“……”于皓南不得不承認丁一劭這笑容陰沉的老狐狸,對他那點兒心思是洞察徹底。
他揮手讓人把東西端上來。
方傾和于浩海一看,以為是傾炮還是傾彈。
心想這傻小子,這東西并不能打動丁一劭,連連揮手,讓白玉林小跑過來,放在桌上。
“這是Alpha軟筋彈,足有一萬枚,”方傾道,“若希是我們家唯一的兒媳婦,所有我的東西,都是他的。”
丁一劭看了看這銀色箱子裡裝滿的綠色炮筒,搖頭歎道:“你們都把我想成急功近利、貪圖權力的人,這是你們對我最大的誤解。”
“若希,”他看向身旁攥着他衣袖的兒子,“爸爸給你起名叫若希,是希望你能如我們所願,開心快樂,不是非要讓你當多大官、有多大權力的人。”
“可是我跟皓南在一起,就開心快樂啊。”李若希苦着臉對丁一劭道。
“你根本駕馭不了他……”
“那就讓他駕馭我呗,”李若希轉頭問道,“什麼是駕馭。”
“就是咱倆誰聽誰的。”于皓南給他解釋道。
“那他聽我的,”李若希連連對丁一劭保證,“我讓他愛我,他說‘好的’,你看,我不駕馭他了嗎?”
丁一劭:“……”
方傾低着頭,努力地忍着笑,可實在忍不住,他就去掐大腿,掐的還不是自己的腿,而是身旁丈夫于浩海的腿。
于浩海忍着貓抓的疼痛,勸丁一劭:“我這兒子養得不好,性格像我,唯我獨尊,驕傲又叛逆,平時也誰都不服,隻是這些年看着他和若希一路過來,我越發能懂他為什麼喜歡若希,因為若希天真浪漫,單純簡單,這是皓南從沒有的東西。”
“我兒子當然好,”丁一劭道,“但不是所有好東西,都得去你家。”
于皓南接過他的下屬拿來的東西,打開密碼鎖,掀開來看。
一個個5ml的玻璃瓶裡裝滿了透明的小藥水,丁一劭觀察方傾和于浩海的表情,發現他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東西,都很意外。
“前段時間方缇發表的論文引得軍界議論紛紛,”于皓南道,“現在東西就在這裡了,我不是不願若希持冷氮槍的人,我的也就是他的,這爆破眼球的秘密武器,我現在當作彩禮,送給你。”
丁一劭低頭看了看這些小瓶子,忽然哈哈一笑:“你這就是自來水裝的,忽悠誰啊,現在騙我拿出私人印章同意你們的婚事,回頭我發現,這東西還不如眼藥水,是嗎?”
“……”
于皓南不禁心中暗歎,這丁一劭真是非常精明狡猾!
連自來水,他都猜到了!
方傾當即看出這其中有詐,隻于浩海問道:“已經弄出來了?葡萄不是說還得觀察……”
沒等說完,被方傾踩了一腳,閉上了嘴。
“真的,爸爸,我去方缇那裡看過,這種藥水崩人眼球可厲害了,砰砰砰,就碎了,如果用它打厄斯人,我們很快就能勝利!”
“我不信,”丁一劭道,“冷氮槍都不給我們發,這東西你送給我?”
“不信,我就走一個。”于皓南忽然拿起箱子裡的小瓶子,一手彈開蓋子,仰頭就要喝。
“你瘋了你?!”李若希連忙伸手去奪,倆人就在桌子上方你推我攔,互相推搡,瓶中藥水晃了又晃,卻沒有灑出一點來。
“你怎麼這麼不冷靜,今天你吃錯藥了嗎?”于浩海怒聲問于皓南,這是着急娶媳婦急成什麼樣了?
可藥瓶就在這時,忽地從于皓南手中掉進李若希手中,李若希仰頭就要喝,丁一劭連忙起身握住他的手腕!
電光石火之間,方傾未動,于皓南也沒動,李若希使勁在父親丁一劭的手中掙動,想要喝下這藥水,丁一劭幾乎脫口而出:“行了,我同意了!”
但多年作戰經驗他在這一秒忽然頓住了,望向沉默的方傾和于皓南父子。
是了,真正的博弈不是方于兩家和他丁一劭的搏鬥,而是李若希跟他的父子争鬥。
沒有人能打得過自己的孩子,方傾早就說了。
“我喝,那我喝一個!”
丁一劭舉起李若希的手往自己的嘴邊放,于浩海連忙伸手去奪,嘎的一聲,李若希哭了。
藥瓶被于浩海奪去,猛地灑在了地上。
“爸,你為什麼要這樣?!”李若希捂着臉失聲痛哭了起來。
他不知道他的幸福在丁一劭眼裡,卻是十足的火坑還有陷阱,他甯願去死,都不讓他邁進一步。
“你以後會懂。”丁一劭隻得站起身來,不顧痛哭着的兒子,轉身背影蕭索地離去。
“算了,若希,反正……結婚就是一張紙,”于皓南兵敗如山倒,此時無計可施,摟着李若希的肩膀,“咱們不要那張紙也罷。”
方傾和于浩海也隻得安慰,李若希卻追着丁一劭,直接追出了山莊外面,停車場裡。
“爸,我有這個……”
丁一劭隻得回頭,剛要說話,卻渾身一怔。
“我有核武器,”李若希掏出了他緻勝的法寶,那個藏着鑰匙的小王冠,頂到了自己的頭上,一步步向他走去,“于總把它給我了,我有核!”
丁一劭呆呆地看着那老物件,翟晨的東西他從父親阿諾德裡見到過,墨綠色苔藓一般的鏽迹,鑽石閃爍着的王冠,藏着瀛洲61區沉睡着的巨物。
隻是李若希跌跌撞撞往他身前走,王冠戴不住,猛地掉落下來時,被丁一劭一把接住。
欲戴其冠。
他忽然想到了王俊正式宣告世人當上王妃的那天,戴着的那頂王冠,半道也是掉了,衆人大呼不祥,即使被凱文遜順手接住,重新放在了王俊的頭上,可最後,王俊也依然沒有戴牢它。
“兒子,你知不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一種強大的不幸、不祥的念頭,湧進了丁一劭的心裡,他不得不伸手扶着李若希頭上的王冠。
“我不知道,”李若希淚眼朦胧地望着他,“可我有你保護我,我什麼都不怕。”
李若希成功拿到了父親的印章,一路坐在于皓南車上回程的路上,歡聲笑語不斷。
“最後竟然是戴上了王冠,才哄得丁大帥放行?”于皓南簡直百思不得其解,“他喜歡王冠,想讓你當王妃?我去,他不是要複辟吧?!”
“去你的,還不跪謝你嶽丈大人!”李若希掐着他的臉,終于可以嘲笑他,“你真是什麼都不懂!”
方傾幽幽地把目光轉向了于浩海,于浩海一路正視前方,假裝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