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星鸢的勝利發射,同時迎來了水星軍界三年一次的點兵大典,又一屆兵王誕生了。據說這個新晉兵王來頭不小,是老牌勁旅楊家将的後人,名叫楊門光,今天也會在點兵大典的最後出現。
但此次盛典的重頭戲還在水星鸢的啟用上,水星鸢目前7次發射均運行良好,載人飛船承載量比厄斯人的宇宙飛行器高了足足一倍,每次投送能達6000人,且在宇宙中用帆式旋轉推進技術附帶加油包的方式,能夠生存30天,遠遠高于厄斯人那隻能運行七天的飛行技術,同時水星鸢本身不但是個能夠遠距離宇宙航行的加大号運載工具,還是一輛能發射炮彈、高射程襲擊目的标的、抗高壓、抗高射炮的重載火力器械,一經飛出水星,去到太空,便無往不利。
因此,如火如荼的宇航員戰士篩選和錄用,便是軍中大事,每一個應征的戰士都把“坐上水星鸢”當成奮鬥目标,而投身于艱苦卓絕的訓練當中,而各個A字軍牌首批入選為“鸢成員”的名單,将備受矚目。
于皓南在點兵大典一經出現,便受到各方人士褒獎慶賀,說他“年輕有為”,創下了“不世之功”,“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大将之材”,更是水星的“宇航先鋒”等等,他隻淡淡笑了笑,跌了一跤再爬起來,他已經不再為此刻所得到的榮譽和嘉獎觸動半分,隻是不斷看時間想走,軍中前輩找他聊天說話轉來轉去,問的還是水星鸢首發人員名單的事,他不想說,也不能透露,這對各個A軍來說事關他們的前程和未來,而對于皓南來說,這事關跟厄斯人近身肉搏的東道主之戰能否勝利,他不會透露一個字。
于是在散會後便趕忙找了個宴會廳外圍的僻靜陽台,裡面四周都是藤蔓和花瓶盆栽,遮擋了外面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的将士們,也能遮擋不必要的應酬和恭維。
“你看看,我說他就藏在這兒。”
“梁sir果然洞察如神,袁某佩服。”
袁艾青和梁孝铮倆人笑着翻過陽台進來,于皓南微笑着起身,跟他們二人互相擊掌,又拍了拍彼此肩膀,算是打了招呼,三人便落座此處,閑聊起來。
“外面到處找你呢,說是你的慶功宴。”
“失敗宴都沒開,何來慶功宴,”于皓南提杯跟袁艾青和梁孝铮碰了一下,“我現在真想走。”
“但還想看看新晉兵王,是吧?”袁艾青問道。
“是,”于皓南被拆穿了那點兒小心思,忍不住笑了,“這是一種什麼心态?”
“正常心态,”梁孝铮道,“我伯父退了以後新上了的總警監,被我盯了好幾個月。”
“怎麼樣,有問題嗎?”
“暫時沒有,”梁孝铮笑道,“隻是沒我伯父帥。”
“梁叔是自動退位讓賢的,其實再幹五年沒問題,”于皓南提起梁文君退休的事,也有些惋惜,“現在軍隊為了應對厄斯人都在推行年輕化,警隊也是一樣的,每年跑前線的警員過勞的、累死的不計其數,梁叔也是從自身做起,給部下做榜樣。”
“是,但我知道他心裡很難受,”梁孝铮刨了刨頭發,歎了口氣,“好像國家正當用人的時候他卻不得不退了。”
“這不還有你嗎?”袁艾青拍了一把他的膝蓋,“小梁警官已經從副轉正,正式成為咱們市刑偵一隊大隊長了,千裡之行始于足下。”
梁孝铮笑了笑:“還是借了我伯父不少光。”
“别那麼說,”于皓南搖了搖頭,“勇于跳進化糞池裡找手機芯片的事,别說一般幹警了,我都做不出來。”
“還跳了4個池子,從南到北,從西到東,一個都不放過。”袁艾青補充道。
“……化糞池這事咱能不提了嗎?!”梁孝铮登時急了,于皓南和袁艾青便都笑了。
梁孝铮作為警察是被梁文君一路捶打過來的,不是怕他頂不住梁這個姓,給梁文君丢人,而是怕他有借勢拼爹的念頭,偷懶耍滑不幹正事。于是梁文君特别交代,警隊内部使勁用他,玩命使喚他,不用忌憚自己,争取早日把他趕出警局。
這可苦了梁孝铮,警隊裡什麼髒活累活陳年舊案都扔到他頭上,他費勁巴力地一個個處理清楚,而過往跟梁文君有仇怨有嫌隙的老警長,也刁難和欺負他,讓他吃力不讨好,還真就存了把他攆走的心思。
梁孝铮隻得在夾縫中求生存,好在他這人就算神探天賦少了些,但相信勤能補拙,每次沖鋒陷陣都跑在第一個,每次遇到棘手的取證調查都不怕萬難,掙紮到最後一刻,後來,他的“機會”來了,厄斯人剛剛露出馬腳便被他捉住,立下了大功。
三人友誼的建立是自然而然的,各自屬于不同領域,來自公法軍,各自看待問題都從各自領域出發,往往能迸發出新的火花。
艾登有時跟梁文君和于浩海勾肩搭背笑着從自家屋内出來,打眼瞅見他兒子艾青和梁孝铮、于皓南三人坐在院子裡的竹椅上,端端正正地聊天喝茶,會感到有種莫名的好笑,好像是他們三人被集體複刻,在這三位後起之秀上。
“哎,說真的,”梁孝铮低頭靠近于皓南,“你去沒去?”
于皓南但笑不語。
“肯定去了,”袁艾青判斷道,“七次巡航哪有白白費油的道理,我猜于總和老于總都去過。”
“啊?!”
于皓南笑道:“瞞不住你,确實。”
梁孝铮眼睛睜得很大:“那落地沒有?!厄斯星球到底什麼樣?!”
于皓南道:“落地便要開火,當然沒落地。但最近的時候不過三萬英尺,航拍下的厄斯星球表面毫發畢現。”
“什麼樣的?”袁艾青和梁孝铮越靠他越近。
“黑芝麻湯圓,”于皓南道,“我爺爺形容得很到位,雲山霧罩下,是黑漆漆的廢墟。”
袁艾青摸着下巴思索:“原來真是炸得什麼都沒有了,隻剩殘渣。”
“空氣,水源,陽光,都沒有嗎?”梁孝铮問道,“就像他們的證詞一樣。”
“是,但我們猜測一定有一座十分驚人的地下宮殿,藏伏在厄斯星球表面,”于皓南道,“不然這麼多年的戰争,無論是金錢還是人力,他們都難以為繼。”
“可因為看不到,咱們也是不敢冒然前往。”
“不會耽擱太久,早晚要去揭開那個鍋。”于皓南道。
袁艾青和梁孝铮聽他這麼說,都很興奮,摩拳擦掌,隻感歎自己不能成為鸢成員。
“話說你們現在召集人馬已經有具體名單了嗎?”梁孝铮問道,“我作為來旁觀的家屬都一直聽到他們小聲談論着什麼‘名單’,神神秘秘的。”
于皓南道:“要不我怎麼躲這兒來了,問我也是哪個隊伍入選的人多,這個有那麼重要嗎?”
“首批進去的人越多,立功後分得的利益越大,”袁艾青道,“聽他們的意思是要厄斯人血債血償不說,也要抓走他們的夫人和孩子……”
“胡鬧,”于皓南道,“他們做盡禽獸之事咱們也得效仿,那才叫複仇?軍紀不會容忍。”
三人又聊了些别的,打眼看到梁詠雲在對面端着兩盤蛋糕路過,三人都不吱聲,等他過去,梁孝铮握了握椅子扶手,終于進入了正題。
“于皓南,在嚴守義一案裡我曾問過你,會不會遷怒若希,你說與案件無關,現在我以朋友身份問你,你能正面回答嗎?”
于皓南停頓了幾秒:“……怎麼能不遷怒呢?當時我都快氣瘋了,好像罵了他兩句,也就完了。”
“……你罵了他兩句,”梁孝铮目光銳利地看向他,“從小到大,家裡上上下下又有誰敢罵他,讓他難過?你真是太不珍惜他了!”
“……對,你們都哄着他、逗着他玩,隻為了讓他開心,反正長大後把他交給我,讓我頭疼。”
“我們願把他交給你?!是我們逼你、求你娶他?!”
“不是,是我強娶的。”
“……于皓南,你們還是夫妻嗎?六個多月,我不管你在航空局多麼風生水起,打個電話發個信息的時間總有吧?你對他不聞不問!他每天睡在哪兒吃沒吃飯,開心不開心,你都知道嗎?!”
“不就在水星鸢訓練營裡待着嗎?食堂管飯。”
“你……!”
“好了好了,咱們要溝通,就好好說話,”袁艾青打斷道,“皓南,你背後的傷好了嗎?”
于皓南撇了撇嘴角,斜斜地看向天花闆:“早好了。”
原來案子審訊過後,于浩海總司令當即發現問題所在。
他尖銳地指出:“咱們水星鸢的每一個步驟、每一個環節,都采用的是三三制,就像軍隊盤坑一樣,三人監督、三人互查、三人防範,最終點火處彭羽瓊、嚴守義、你,是最後回合的三三制,按說不該嚴守義一人定生死。我看到前面有彭羽瓊檢查後蓋章的痕迹,怎麼唯獨缺了你的印章?!”
于皓南:“……”
因為他當時嘚瑟地帶着老婆去往瞭望台,找了最近的觀摩點去看他人生的高光時刻——水星鸢發射。
他是真的很信任嚴守義,也是真的一得意、一上頭,去找老婆玩兒,就沒去做最後的檢查。
于浩海一看兒子這表情,心裡更是明白了,他沉痛嚴肅地訓斥道:“千裡之壩,潰于蟻穴。你前面帶領團隊攻堅克難、夜以繼日,跑了一萬步,最後這麼一哆嗦,卻馬失前蹄,讓人鑽了空子……你這種失敗是多麼可惜,它本來完全可以避免……”
方傾扭頭進了卧室,不一會兒出來,遞給他了一杆黑色發光的電棍。
“……給我這東西幹什麼,”于浩海嘴角抽搐,“我文明育兒。”
“文明個屁!你早該打他了!”
方傾指着于皓南怒罵:“連官司都輸了,原因是什麼,因為你是‘新兵營惡霸’,是‘霸淩兵王’,是‘強權象征’!我和你爸辛辛苦苦推翻王室,就是為了扶持你這麼個小惡霸出來?!你在軍隊裡聲名狼藉,連新兵營同窗都不站你,才讓别人脫罪,你至今找不到确實的證據,一将疏忽萬骨枯,你把350億還我!這裡面每一分每一毫,那都是民脂民膏!”
電棍已經怼到于浩海手裡了,于浩海握着電棍手發抖,他從來沒有正了八經地揍過兒子,兒子也從無錯處,誇他還來不及。
隻是方傾在邊上架火助推,拱火加油,于浩海隻得揮起棍子揍兒子,一棍下去火花四射。
于皓南将軍大衣脫掉,跪在雙親面前認罰,這事他無可辯駁,錯,就是錯。
十幾棍抽下去,皮開肉綻,于浩海的力度可比方傾大之數倍,往常方傾用電棍抽于皓南,他都沒所謂。
外面客廳裡方勻和于凱峰、尹桐都坐立難安,兩口子關起門來打孩子誰都不能管,一向偏袒孫子的于凱峰聽明白了事情原委也寒着臉,一聲不吭。他知道大孫兒的人生路上應該有這樣的一次教訓,隻是于浩海十年失職,他又太過寵溺,教訓來得太晚。
尹桐低着頭,抱着杯子,更是眼淚成珠串一樣掉下。
“你們就在這兒坐着幹瞪眼?!”青羚從外面回來,身邊的方盼盼聽到裡面的聲音連忙飛奔而去。
“确實該打,”方勻道,“誰說都不好使。”
“憑什麼啊,既然是錯信朋友,那就是朋友的錯。”青羚皺了皺眉,“這嚴守義,我還招待過他一回,看着本本分分的,沒想到狼子野心,不是個東西……”
說着便咬牙切齒起來。
“快收了你那想法,眼下這麼鬧一場,他若有個三長兩短,更坐實了皓南的強權。”
“爸爸,爸爸!”方盼盼開始拼命地拍門,“不要打可憐的小黑崽了!”
……于皓南在裡面聽得直皺眉頭。
“他已經知道錯了,得到教訓了,咱們打兩下就算了吧!”
“你一邊兒去!”方傾在裡面喊道,“誰給你送回來的,别搗亂!”
“爸爸,爸爸,”方盼盼聽到裡面的棍棒炖肉聲,心裡直跳,“我已經從翼崽那裡要了2500億,還可以做很多個水星鸢呢,上次失敗了就失敗了,下回黑崽一定能成功!”
方傾和于浩海都是一愣,于皓南立刻喊道:“不要他的錢!”
“不要他的錢你有錢啊?!”方傾怼道,“丁家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啊,也不能那麼胡造亂造!”
棍棒聲又響起來了,夾雜着方傾抱着手臂瞪着于浩海:“你沒吃飽飯啊?!”
方盼盼在門口轉了兩圈兒,知道黑崽是一句求饒辯解的話都不會說的,他想了想,又拍門道:“爸爸,黑崽從小沒有你在身邊教育,叔叔伯父們對他隻一味寵溺呵護,别人又把他捧得高高的,他是不知道怎麼辨别友情,才會錯信朋友,以後他懂得了,就不會再犯了。”
于浩海打不下去了,癱坐在沙發上,滿頭是汗,說他累了。
他孤僻的幼小的被到處藏匿的黑崽的小時候,躍然于腦海之中,讓他瞬間眼眶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