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進入四月,天氣逐漸熱了起來,水星草長莺飛,春意盎然,目之所及,繁花似錦,滿眼的綠色。隻是,軍隊國防安全反恐演練持續推進,短短一個半月,各地反恐訓練高達三次以上,而應對“燃/燒/彈”的突然襲擊和緊急處理措施,國家最高軍委更是連續召開多次重大會議,反複強調随着水星與厄斯雙邊發展和國際局勢的不斷變化,軍隊國防安全和反恐工作已成為國家發展的常态議題。
“當前,國際恐怖主義活動頻繁,對國家安全和人民生命财産構成了嚴重威脅。”于浩海眉頭深皺,坐在高高的□□台上,“為了有效應對恐怖主義威脅,提高軍隊國防安全水平,各地方駐軍、各番号主要将領,必須深刻意識到當前反恐形勢非常嚴峻,要集體探讨反恐策略,加強軍民融合,提升軍隊國防安全意識和反恐能力。”
座下共三千多名中将以上高級将領,皆沉默聆聽,表情嚴肅,于浩海總司令此次會議措辭非常嚴謹,但他從來是越重要的事,會議講話越簡短,越幹脆,不然,他可是個喜歡打趣、幽默倜傥的人。
會上,他一連使用了多個“必須”“加強”“多次”“不斷”“嚴防死守”等字眼,上回于總司令這麼嚴肅的時候,還是厄斯人空降水星,冷氮槍大行其道,塗炭生靈,死傷嚴重的時候。
接着,遠征軍總司令于皓南就推動軍警雙方加強合作,共同應對恐怖主義威脅,提出了他的建議。
首先,要進一步強化軍隊國防安全意識,其次,要随時随地提升反恐能力。應對燃/燒/彈的突然襲擊,A軍必須迅速而冷靜地采取應對措施,以最大程度地減少傷害和損失,而談到具體實施辦法,則由皓南島現任主将李若希,進行詳細闡述。
李若希打開了由他一周前提交給總司令于浩海并得到正向反饋的《反恐作戰演習》,這份厚厚的文件,把他在水星兩次内戰經驗與耗時六年各地駐防得出的理論與實踐都述諸筆端,一經提交,迅速得到了于浩海總司令的肯定。
“反恐第一步,我認為應該培養民衆意識,懂得什麼是‘立刻疏散’。得令者,需要駐防各地官兵能迅速判斷險情來源并确定安全疏散路線,組織人員迅速撤離危險區域,駐防官兵需确保疏散過程中,人人保持冷靜、有序,不亂跑、不擁擠,以防止踩踏等次生事故發生。第二,是武器來源控制與撲滅。燃/燒/彈直徑5厘米高10厘米,恐怖分子可攜帶于兜裡、包裡、車裡等微小地方,我建議施行人人出門皆安檢的流程,雖然繁瑣,但從根源上杜絕了危險武器的流出,這一點公共交通已經準備得很完善,需要從私家車開始查起。第三,從今天開始,學校、醫院、政府機關重要場所、公共交通,都設置警戒線,禁止無關人員進入危險區域,以防止事态擴大。各地巡邏廳與警備處要組織專業救援隊伍随時候命,對受傷人員進行第一時間救援和救治……”
李若希這一篇應對“燃/燒/彈”突襲的官方緊急預案,是所有将軍當中寫得最完善、最詳實、最能快速推行并實施的有效方案。于皓南看過父親轉給他的這份李若希起草的文件後,就把自己寫的給粉碎了。
也許是Omega将軍特有的細膩和穩妥令他的文件更有全面落地的可能,也許是他本來就是個“有些笨拙”但真誠與實惠的人,各個将領對這種忽然無名刮起的“反恐風暴”都有些疲于應對和想起來就氣,尤其是官方雖然沒有明指這回的恐怖分子是誰,但誰都能猜到,那是他們的老冤家生下的小冤家王宇行,對付這種老對手隻讓這些A軍出身的将領感到窩火,但形式嚴峻,A軍必須調整心态,冷靜、迅速、有序地采取應對措施,最大程度地減少王宇行陰兵團将會給水星帶來的災禍和傷害。
散會後,允中祥接過李若希的文件,裝進了公文包裡,殷鵬拿起他在椅子上的軍服,而李若希則低着頭轉身就往門外沖,于皓南順手把桌上東西全都推給了桑紅,在後面奮起直追。
二人你追我趕,你跑我逃,每次散會後都要進行這樣一番沖刺,不過好在李若希身材矯健、步态輕盈,沒等于皓南追上,他就坐上了車,一踩油門,逃之夭夭。
“為什麼啊?”桑紅不理解,笑着詢問殷鵬,“我們主将是要對他動手動腳嗎?”
“呵,可不止,他還動嘴呢,臭流氓。”殷鵬和允中祥一起離開,他們都不愛搭理Aland的人。
這段時間在皓南島和駐地兩個地方跑,李若希沒有回家,一是準備皓南島反恐演練,公務繁忙,再就是他和于皓南作戰思路不同,誰都說服不了誰,與其不停辯論,不如各退一步。
雖然于皓南這人就不知道什麼是“退一步”。
李若希抽空去了一趟盼盼的家。
這天是周末,添寶和明軒出去上跆拳道課,方盼盼在家休息,而丁一翼卻不在家。
“出去掙錢了,”方盼盼給李若希倒了茶,“早出晚歸,好像挺忙的。”
“他在做什麼?我以為他能找我,我打電話給他,他也說他忙。”
“我問過,但他不說,不過……”方盼盼表情有些心疼,“我知道他在工地搬磚。”
“啊?”李若希非常納悶,“他在牢裡考了兩個博士,我以為他能進企業,結果他去了工地?!”
“是,他最開始面試的地方是龍塘建築集團和金麒貿易公司,都是咱們水星一頂一的大财團,隻是,面試過程他回來告訴我,是挺愉快的,還說馬上就能入職,薪水也談好了,可過了好久,都沒有人通知他上班。”
“這是為什麼?以前翅膀在建築業、房地産、黃金珠寶産業鍊和娛樂行業都有建樹,随便哪個行當他都可以東山再起啊!”
“我也是這麼想的,但實際操作上,比我們想象的要難,”方盼盼道,“楚然有人脈去側面打聽過了,說是翅膀去面試的時候不知道要低調,上來就指出人家公司管理上的極大弊端,還提出了如果他當管理者,下一個五年和十年,會帶領集團到哪個階層,太過鋒芒外露了,人家隻笑笑答應他,等他走了,那是避之唯恐不及。”
李若希将茶杯放下,眉心緊鎖:“翅膀向來不會藏着掖着,也沒有矮于别人一頭,在我爸的公司還有他創業的地方,都是一把手。不過,這些你可以告訴他,讓他改進,隻要學會‘低頭’,先入職再慢慢往上走……”
“我也這麼想過,可是,他裝得了一時,裝不了一輩子,”方盼盼淡淡笑道,“就是坐牢那幾年,他也是所有牢犯的頭兒啊,他根本接受不了沒他有本事的人還要指揮他,在軍隊裡……已經吃過苦頭了。不過,我對他倒是不急,他隻要開心就好了。我慢慢會退下監察員的工作,專心寫作,等我小說大麥那天,我就可以養他啦。”
李若希笑了起來,卻聽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不想他在别人那裡受氣。”
方盼盼點了點頭:“是的,一旦他控制不住暴脾氣,打死人就不好了。好在他搬磚薪水也挺高的,你知道他力氣很大,一個能頂五個,現在日薪有1000多塊,一個月有3萬呢,都比我賺得多了,自從他出來養家以後,我可輕快多了。”
他面上帶着欣慰的笑意,本來他就是個對生活條件沒有多大要求的人,現在和丁一翼過這小門小戶的日子,雖然今非昔比,但富足安樂。
“若希,我看新聞最近各處都在不停反恐演練,肯定是有大事發生,你那麼忙,能來找我,我猜肯定不是跟我唠家常,”方盼盼道,“你告訴我,有什麼我和翅膀能幫到你的地方。”
李若希握住了他的手,有些為難地看着他:“盼盼,你知道方缇去哪兒了嗎?”
“知道啊,去厄斯了,”方盼盼道,“我有一個月沒見着他了,上周黑崽過來送孩子的時候我問過,他說去厄斯執行任務了。”
李若希搖了搖頭:“盼盼,有一件事,要請你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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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從盼盼家離開的時候,已經暮色時分,天色暗了下來,他循着方盼盼說過的地方,去到了不遠處的轄通碼頭,在勞作的苦工當中,看到了赤膊揮灑着汗水,正在一箱箱卸貨的丁一翼。
碼頭的風很大,夾雜着海水的鹹味和海鮮貨物的腥氣。雖然剛剛進入春天,還未太熱,但每個工人做的都是苦勞力,一箱箱不停卸貨、搬貨的工程中,臉上和身上都會布滿汗水,丁一翼一隻眼睛裝有義眼,每當汗水鹹津津地滑落當中,他會感到不舒服地頻繁眨眼,或者擡手抹一下兩下,忍過那義眼和臉龐摩擦後的刺痛,他又馬不停蹄地繼續幹活。
貨運碼頭工作是計件的,丁一翼做這個是天賦異禀,别人跑三趟能搬的幾箱海鮮,他往往堆疊在一起,一次就能搬完,隻是沾染汗水的衣服濕了又幹,幹了又濕,銀發根根豎着,都墜有小小的汗珠。
“翅膀。”李若希下了車,在車門處喊他。
丁一翼剛看到這輛Alice軍車行駛過來,就背過身子往暗處走,可他的身型和腦袋又豈會躲過孿生兄弟的眼睛,在那麼多赤/膊大漢裡,李若希一眼就認出了他。
“過來!我可不想過去扯你耳朵!”李若希喝聲道,碼頭附近的工人們都看向了他。
丁一翼不得不抹了一把臉,轉過頭去,笑着往他身前跑。
“幹啥呢,我正在鍛煉,不要打擾我,有事回家說。”
“你在鍛煉?”
“是啊,平時坐辦公室太久了,身體舒展不開,”丁一翼活動了一下雙臂和手腕,搖頭晃腦,笑笑地問,“哥,你有事嗎?最近感覺水星不大太平啊。”
“是不太平,所以你不能在這浪費時間,”李若希道,“跟我走吧,我正缺一個……參謀長。”
丁一翼笑了:“别介,我是當不了兵了,你千萬别有這個心思,我在這兒挺好的。”
“翅膀,你學了那麼多東西,又有實戰經驗,你犯的罪是經濟罪,李程然為你打官司,我們耗時一年,才沒讓你被‘剝奪政治權利’,為的不就是你能回到軍隊,重整旗鼓嗎?!這些日子,我一直等你主動來找我報道,我們都是将門之子,從出生那天,我們就說好了一起做将軍,沒想到你能完全放棄!”
“哥,”丁一翼緩緩擡頭,看向他,“你真覺得我是因為犯罪才進去的嗎?”
他不認為,他們的父親丁一劭也不認為,甚至被撤掉的番号Also一衆将領、全體戰士,也不認為丁一翼是因為“犯罪”才被開除軍籍,他們覺得厄斯人那是踐踏過他們領土、糟蹋過他們的人民,跟他們有着深仇大恨的敵人,丁一翼隻是把他們的錢變成了紙而已,何必對他進行處置與判刑,簡直敵我不分!
但李若希不這麼認為。
“翅膀,我知道你們對于皓南有很多成見,認為他是搞内部傾軋,才把你搞下去,但你坐牢的六年,我在外面,我是親眼看到了Air的腐敗和付永潤、隋遠他們犯下的種種罪行,你在厄斯就不必說了,但Air曆經三代,不斷做強做大後,有太多人拿我們當保護傘,你想想被判死刑的宋玉溪,他難道也是于皓南搞傾軋的對象嗎?他也攔住了于皓南的路嗎?”
丁一翼狐疑地看着李若希,目光盛着四個字:你還愛他。
涉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沒有人能客觀,何況丁一翼經曆的是天上地下冰火兩重天,他隻有對于皓南的徹底恨意,才能原諒自己這些年受的苦、遭的罪,誰能真正承認自己做錯了呢?
“其實,是我們現在遇到了巨大威脅,殺了我小兒子的那個犯罪團夥,拿着燃/燒/彈卷土重來……”
“哥,不必說了!”丁一翼立刻擡手制止,“我跟你走!就算于皓南這回打斷我的胳膊腿,廢除我另一隻眼睛,你這喪子之仇,我也必須幫你報了!”
李若希點了點頭,擡手握住了他的手,兄弟齊心,其利斷金,丁一翼永遠是他最妥帖、最牢靠的夥伴。
“走吧。”
“不行。”
“你還要去搬貨?!”
“我要老闆把我今天的賬結清,”丁一翼道,“另外我去你部隊不能上來就參謀長,你讓其他人怎麼看?我要從小兵坐起。”
李若希笑了:“殷鵬天天想你念你,說他是代你做的參謀長……”
“你讓他控制一下,”丁一翼抖了抖耳朵,表情一本正經,“我是有老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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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近十五年來,于浩海、于皓南個人賬目信息。”
陰兵團集中會議,王宇行盯着由孔鐘遞交的财務報表文件。
“這麼快?這倆人現在都是司令,個人賬戶能查出來嗎?”王宇行低頭翻看幾眼,有些迫不及待,“怎麼樣?有貪污受賄、貪贓枉法、大額未具名轉賬發生嗎?”
“殿下,讓您失望了,這些通通都沒有,水星軍隊自五年前Air番号被撤銷以後,通過了二星中将以上級别高級将領,财務必須透明公開的提案,”孔鐘道,“這于浩海是第一個公布個人财産的人,于皓南緊随其後,他們的賬戶信息特别容易查找,都在A軍官方網站上。我還秘密黑進銀行,抽調了他們的銀行流水,獲得了他們父子财務分配的具體信息。”
“有發現嗎?”
“呃,這個發現,怎麼說呢,可有可無吧,”孔鐘道,“于浩海賬戶逢年過節會取現金出來,特意交代銀行給他拿一沓新年和節日紅包,想來是用來孝敬老人和給孩子壓歲錢,曾經提現一大筆錢,用于購買航空局後邊一棟别墅,花費1300萬,後來這個錢由于皓南以每月按時還款的形式,曆時7年,才全部還完。這是于浩海最大的一筆轉入和轉出,至于于皓南,就更容易查了,他的錢在他人在厄斯時,一直進到對公賬戶上,分文未取,隻李若希轉出和轉入過幾筆,數額不大,等到他人從厄斯回來了,就買了李若希的那棟舊宅,按揭形式還款,接着就是給家中傭人和保镖的小額轉賬,七七八八的沒有多少,兩個孩子的學雜費和補習班課程費用,都從手機支付,加起來也不過幾萬塊。近十五年,他的個人水星全部賬戶,除軍隊和航空局發工資以外,都沒有人給他轉過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