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并未做出任何得罪李颢懿的事情,難道就因為她跟他有過交接,他便要當着下人的面如此羞辱人家?
何以這般小肚雞腸?
竹意正尋思着如何合适地開口為三皇子講兩句,不料他卻一點不生氣的樣子,一面作揖,一面開朗笑道:
“多謝皇兄。”
說完後便跟随婢女高興興地去領錢了。
這人……
可他越是這樣,她心裡怎地卻越不是滋味。
“心疼他了?”李颢懿見她有些晃神,眯眼問道。
竹意不想理他,真的很煩,一日十二個時辰,每個時辰都在吃醋,他不累嗎?
“怎麼了?好端端的又生氣,莫不是真為了孤三弟?”
“殿下。得饒人處且饒人。”坐闆正身子後繼續道,
“攸兒不喜歡殿下太刻薄的樣子,無論是否對三皇子,攸兒都希望殿下可以宅心仁厚,同情他人。”
“你個小姑娘,竟還敢說教起孤來。”他坐到她床邊,寵溺地給她圍上絨毯,“好好好,孤改好不好,孤的杜良娣?”
……
竹意養傷的這段日子,李颢懿派護衛将她屋子牢牢圍了一圈,表面上是防止再有刺客找上門,實則是在防着葉側妃在此期間打她主意。
葉一晴扶着肚子站在遠處,身邊跟着一位貼身婢女。
真是忍不住嗤笑。
她盯着竹意屋子外的護衛發呆,想必“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便是這個意思罷。
殿下先前也曾将她當作心尖尖上的寶貝疼愛,甚麼花前月下,甚麼徹夜長談,她也與他通通共享過。
她孩子還未落地便又如此眼巴巴地哄起新人來,她倒要看看,這次他又能護她多久。
呵,杜攸安,你隻管進府來做你的良娣,姐姐定會好生照顧你。
泛寒的眸子掃過蘇樂卿的院子,勾起一個不屑的冷笑。
*
因着每日有文丫頭仔細伺候着,再結合三皇子開的藥,内服外用日日不落,她的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好的快。
竹意覺得,興許等三皇子日後走投無路了,她可以引薦他去紅雪閣做醫師呢,還能賺個不少銀子,好歹置辦身像樣的衣裳,總比一直在深宮中受人欺負的強。
當今聖上六十高齡,面前隻有三子,大皇子二皇子都乃皇後所生,三皇子乃梅女所生,十歲後便過給賢妃面前養大。
其餘還有兩位公主,一位德妃所出的昌平公主,一位淑妃所出的盛安公主,兩位公主雖已及笄,但都還未招至驸馬。
想來這皇帝壽宴的另一層用意便是未各位為婚配的皇室子女相些婚約對象罷。
竹意已許久未正經地上台演奏了,今時不同往日,要進皇宮去演出,太子爺特意聘請了長安城著名阮翠院的梳妝婢來為竹意收拾打扮。
華麗麗的大羽錦衣,嬌豔豔的古典盛妝。
進到宮中後,各色嫔妃公主百花齊放,原本以為自己可以輕松豔壓群芳,此刻又覺得其實也還好。
壽宴熱鬧非凡,可她心裡無比空落。
分明好多人,卻感覺像是隻有她一個人。
上次進宮竟還是在去年的中秋宮宴,彼時她掩面跟在樂卿身側,這些嫔妃與樂卿比起來都算不得甚麼,樂卿那日真是好看,又異常興奮,拉着她小嘴喋喋不休,從尚書家的牛會坐着拉.屎唠到開國郡公的小兒子容貌俊俏未來可期。
“杜姑娘。”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晃神。
“軒公子?”她微微驚訝。
竹意此刻正在室内候着,今晚她是最後一個上場。
循聲連忙跑到窗戶邊,将窗戶拉開點口子:
“軒公子不在宴會上大展身手讨皇上開心,偷跑到這來有什麼事麼?”
難得李晟軒這樣禮貌的正人君子會爬牆角從窗口偷偷叫她,竹意覺得好玩便調侃了他兩句。
但三皇子一臉嚴肅,一點沒覺得好笑:“勞煩杜姑娘到後方牡丹園來一趟,在下有事想問問姑娘。”
說完便徑自先去牡丹園了,竹意從窗口狐疑地看着他的背影,猜不透他要問啥,他們倆之間有啥可交談的。
待他走遠後,她才謹慎披了件黑罩衣在外邊,敏捷從方才窗戶翻身而出。
深秋了,牡丹園一般都無甚人來,涼意重的很。
“公子……不,三皇子,有事快講罷,待會攸安還得去準備演奏呢。”
看得出他也有些焦急,草草作揖便道:
“既如此,李某便開門見山了。那日在太子府為姑娘開藥時,聽到皇兄欲納姑娘入府做良娣,敢問姑娘可是真心喜歡皇兄?”
“你問這個做甚麼?”
“姑娘隻需回答是,或不是。”他向她靠近一步,神色無比認真,“無意逼迫姑娘,這個問題對在下很重要,還請姑娘如實回答。”
他這樣堅定又純粹地看着她,竹意心髒咚咚直跳,她握緊拳,躲開視線:“是。”
活落,兩人間陷入沉寂。
她一直低眉,不敢擡頭看他受傷的眼神,半晌見他無話後便匆匆福身離去。
玉女裙擺帶起一陣澀風,他立在原地,寒意伸出手擁抱住他,寬慰着,親吻着。
凝視她離去的背影,心緒複雜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