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兩人真睡了一張床。
白天起得早,又勞累辛苦一日,她一沾床便進入無休止的夢境。
可李晟軒卻了無一絲困意。
他将手枕在頭下,側着臉凝視她。
伸出手想撫平她緊皺的眉頭,卻又不舍得觸碰到,生怕會将她驚醒,也生怕她不喜歡。
于是隻好在兩人之間的半空中,對着她的眉頭,一下一下撫摸空氣,直至黎明。
.
翌日,二人都起了個大早。
大羽臣子成婚休沐有九日,既已成婚,明面上該走的流程還有最後一項。
那便是今日和書生一道去宮中給賢妃請安。
之前都沒得機會好好打量一番,今日才正臉與賢妃對上。
年歲四十幾,風韻猶存,舉手投足有股潇灑随意的意思,光看相貌還挺慈善和藹的。
竹意方才給賢妃敬了茶,便有太監急匆匆來報,聖上宣書生有要事。
臨走前,她扯住李晟軒的袖擺,小聲道:
“别忘了我拜托你的事情。”
他昨晚似乎沒睡好,眼下有點青,但還是精神抖擻,聽見她的囑托後笑着點點頭:
“阿意寬心,記得很牢。”
看着兩人疾步而去,竹意和賢妃都有些困惑,到底是何要事非要李晟軒去?
十幾年不曾記挂過他,怎麼這偏偏到婚期休沐反而就找上他了呢?
不過現下有件更重要的事需要思索——
書生走了,她該如何跟賢妃相處……
竹意對賢妃沒什麼好印象,從先前書生過的那慘日子就知道,好歹賢妃乃後宮正一品,但凡她對李晟軒多上點心他都不至于過的那般凄苦。
當日書生求皇上賜婚,賢妃也是滿口答應,可求取的姑娘身份這麼低微,按理說做母妃的都應該為兒尋個大家閨秀,門當戶對不是?
總覺得賢妃似乎并不盼着李晟軒好,興許一會就要給她使下馬威了,呵,她可不是李晟軒那好脾氣窩囊廢。
等下就見招拆招,有瘋發瘋。
“王妃可已用了早膳?”
賢妃目送李晟軒,直至他背影消失在她在寝宮,轉頭見儒王妃也同她一樣疑惑呆愣着,便率先開口來。
“還未,母妃用過了嗎?”竹意客氣道。
“本宮也未用,那儒王妃便同本宮一起罷。”
“臣妾遵命。”
早膳吃的簡單,也就一些米粥粗糧小菜。
竹意重口,早飯也喜歡吃一些帶油臊子面或者豆腐腦,看這過于清淡的東西,倦倦地随意敷衍幾口。
後宮中的娘娘都是察言觀色的高手,一眼便看出吃食不合她的胃口,遂解釋道:
“小軒從小便口味清淡,所以本宮宮裡的膳食廚子都好做清淡口,王妃若是吃不慣,本宮命人重做一些你愛吃的可好?”
聞言,攪拌稀粥的勺子停了下來,心弦微動,怎麼和她想象中的不一樣,賢妃娘娘為何如此和善?
“多謝母妃關照,不麻煩了,做好了将就吃就可以。”
她裝作.愛吃的模樣,開始大口喝粥。
瞧她這模樣,賢妃笑了出來:“你這孩子,跟小軒一個樣子,委屈了自己也不肯說出來。”
她微微揮了手指,身後的婢女立馬上前,隻聽得賢妃道:
“去問問王妃身邊伺候的丫頭,王妃有哪些喜食口味,吩咐膳房重做了端上來。”
“是。”婢女規矩福身,随後下去通傳。
喝粥的竹意腦袋越埋越低,她腮幫子鼓鼓的。
“哈,你别害怕,本宮雖然不是小軒的生母,但他冷宮的生母與本宮先前是極好的朋友。如今你嫁給他,自然也會将你當作親生女兒對待。”
“這,臣妾還是第一次聽聞。”
略微晃神,“親生女兒”四個字對她來說有點敏感,前世沒感受過母愛,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
“這些年,梅人成了一個敏感之詞,所以你自是不知。”賢妃拿帕子揩嘴,娓娓道來,
“本宮一直将小軒當親生兒子養,但也不敢在皇上面前提起小軒半個字,陛下之前有多瘋,他自己忘了罷。隻希望小軒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成人便好。”
聽了這話,原來竟是她誤會賢妃了,賢妃并非不在意書生,而是太在意。
世道所迫,不得不降低他的存在感,免得總被人盯上,被羽皇記挂起,心情好的時候可能是一陣賞賜,心情不好的時候可能就是沒命的事。
“母妃那日為何同意臣妾與軒……王爺的婚事?”
“這你有所不知,本宮早就知道小軒鐘意你許久。”賢妃捏着帕子輕拍她一下,一臉壞笑,“聽聞他有段時日總往醉香樓跑,他是什麼人本宮怎會不清楚,定是有哪個特别的姑娘才會讓他流連忘返。”
“咳咳……”賢妃這一臉吃到瓜的表情教她嗆住,怎麼正經的娘娘也如此八卦?
“那日你一曲琵琶驚豔四座本宮才知,原就是你教他迷得神魂颠倒的。看你機靈的樣子,本宮覺得,诶,這丫頭不錯。”她眉飛色舞地講着講着,神情忽又暗淡下來,歎口氣道,
“小軒本就是個命苦的孩子,若是能娶到真正心愛的姑娘自是再好不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