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蓦然被推開,一黑衣女子攜裹着外面的霧氣和冰風進屋。
她背靠合上的門檐,唇邊一抹冷笑,呵,還想追上她?
癡人說夢!
聽到動靜,撐在桌上眯覺的人驚醒,看清回來的人後,喜上眉梢:
“阿意回來啦!”
诶?這書生還沒休息?
竹意瞟了眼一桌還冒着熱氣的飯菜,心中頓時忐忑不安,試探地問:“你做的?”
這樣問,男子誤以為她希望是自己做的,可今晚他并未格外為她下廚,是廚子一并做的晚膳,他隻是端到卧房來,等她回來後一起用的。
思及此,頗有些慚愧,躊躇着嗫嚅道:“嗯……”
隻是他話還未說完,淺聽了個“嗯”字,竹意深吸一口氣,晚上所見所聞的一腔話語刹在唇邊,沒有一絲猶豫地轉身開門,還不忘胡亂編道:
“對了,我記起來還辦漏了一件事,去去就回,不必等我!”
怎地剛回來又要走?
書生堪堪喚住她:“今日沒想的起,并未特意為你下廚,是廚子做的晚膳,我怕它涼了便命人隔一刻鐘熱了熱再端上來的,已經這般晚了,再有什麼急事,不若明日再去辦如何?”
似風的步子在聽見“廚子做的”幾字後頓住,她假動作随意擺擺手,然後原地轉個半圈,雙手背在背後,挺胸擡頭地往回走:
“夫君說的在理,确實餓了,有勞軒軒子等我這麼久,一起吃一起吃!”
見阿意如此采納自己的意見,李晟軒愉悅不已,興奮地擦了擦筷子,雙手交到她手中。
心中還暗暗下定決心,下次一定要再親自為阿意下廚!可不能再教她的期望落空!
“對了,今日還忘了問你,什麼時候啟程去扶沙?”她一面嚼着火辣的肉片,一面問道。桌上皆是合她口味的菜,心情甚好。
“明日一早。”
他扒拉着碗中的白米,微笑答道。
什麼???
“明天就走!?”她失聲道,“幾日腳程啊?”
“路上若無耽擱,十日左右。”
竹意深深皺起眉頭,幾不可聞地“啧”了一聲。
“阿意莫要擔憂,等我解決好了扶沙的瘟疫問題,很快便回來了。”李晟軒溫和地安撫道。
回來,回來個屁。
她凝神,專注感受了一下房間周圍是否還有其他人的呼吸,确認隻有他們二人後她才沉重開口:
“你别去了罷,李颢懿他們正想借此機會殺了你!”
“我知道。”他定定開口,聲音枯澀,“從二哥在朝堂上大力推薦我去,我便知道了。”
“那你還執意應下!?随便找個生病的借口躲掉不行嗎?”
“可扶沙的百姓需要希望,我隻要保護好自己,盡量不被感染便好。”
“你!”她将筷子重重拍在碗上,眸中起了絲愠怒,“百姓的希望便是你去送死,憑什麼!”
是是是,他博愛,他宅心仁厚,他大格局。
不像她。
她不一樣,她是個自私的人,樂卿的死訊已經将她掏空,現在全靠一口恨氣撐着,說不定過去幾日,她又收個飛鴿傳書,又傳來某人的死訊。
他們現在好歹也是朋友,他就一點不顧及自己的性命,不顧及她要如何再賭博一次朋友的離别?
“阿意,信我。”
書生凝視她含有怒意的眼睛,半晌,道出這麼幾個幹癟的字。
“我原想同你說,我考慮好了,要同你合作,眼下你教我又如何做決定?”
太子與二皇子的對話最終成為讓她決心與李晟軒合作的關鍵,雖然現在還碼不清他能成功奪位的幾率有多少,但如若有她加入,她會盡力讓他的幾率變得最大。
至于李颢懿,他,他不配為人君。
“太好了!”聲音難掩驚喜,“那日後阿意都不用去找皇兄了對不對?”
“興許是……”她喃喃,随意應付一下。
在竹意這裡,“興許”就是必要時刻,該找還得找。
在書生這裡,“興許”便已是答應了他不會再去見面那人。所以頓時覺得這十一月的天都熱呼呼的教人溫暖。
“阿意隻管放心,我自小命硬,死不了的。”
竹意想了想也是,他這身闆看似羸弱,想來從小到大挨的打數不勝數,倒也平安活到了現在,說不定真有什麼玄學。
既已改變不了的事實,那她便期待他早日成功歸來罷。
聳聳肩道:“随你喽,吃飯。”
看他半天吃幾口白米飯,斯文地教人惱火,她大氣地将桌上每樣菜都夾了碼在他碗裡。
竹意用的是自己吃過的筷子,那書生的目光就一直追随着她的筷尖,悄悄咽了下口水,又兀自在那臉紅起來。
見他呆着半天,她提醒道:“别愣着,快吃啊,這天涼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