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山下的事情,墨辛知道的遠比她多,或許可以一問。可是關于她“本尊”的事情,要如何問才顯得自然呢?
“之前是我過于頑劣不知禮,才生下諸多事端,修行必先修心,如今幡然悔悟,也不知道你們是否願意接受我的道歉和補償?”宋尋依着自己的猜測籠統地說了幾句,需要套話也不能講得太明白,試探性地點到為止,“可我……”
見她面露為難之色,墨辛福至心靈,點頭表示贊同,接過話道:“你一定是怕自己帶的靈石不夠多不夠賠吧!也是,畢竟那都是别人從家裡帶來的十分值錢的寶貝,被損壞了可心疼了呢。不過你放心,我平素也攢了些,可以借你應急。”
宋尋腦中一炸。
若是單單賠靈石的話,倒好說,原主家大業大,臨行前她祖父往她儲物囊裡塞了五千顆靈石,賠一兩件東西應該綽綽有餘,可她總覺得事情并沒有這麼簡單。
“實在是不知道那些物件價值幾何,而且我記性又不大好……”宋尋繼續難為情地說道。
“太多了你肯定記不住!”墨辛接話道。
宋尋腦中二炸。
墨辛苦惱地掰着手指頭回想,細數宋尋所犯下的“罪狀”,“你撒了嶽陽宗弟子的一瓶靈丹,燒了無垠島弟子的一沓符箓,揪秃了清虛派首徒靈獸的額羽,還誣陷那個嶺南晏家的呆書生偷了你的靈石……”
宋尋腦中三炸。
還有鳳陽山弟子的古籍,萬泉宗弟子的傳聲銀鈴,天機堂弟子的千機弩,瀛洲少主的夜明珠……
墨辛的聲音滔滔不絕,粗略計算足有十數條罪行。
宋尋隻覺眼前犯黑,有些站不住了,她以手扶額堪堪穩住身子,心裡長歎:她能安然活到現在,全靠諸位仙門弟子的仁心善意、寬宏大量。
不說别人,是連她聽了都要忍不住揍自己……不對,是揍原主一頓的程度。
可她為何要那樣做呢?
是天性如此惡劣,還是另有隐情?
若按照尋常的套路,她是在原主身殒之後穿過來的,那麼原主被自己的縛靈索困住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不知為何,宋尋沒有繼承到原主全部的記憶,這種種謎團連她也無法究其緣由。
“哦,對了,你還偷看那落雲山莊少莊主洗澡,此人修為甚高,也最是孤傲冷僻,你又調戲過他,恐怕賠靈石是無用的了,這個你還是自己想辦法吧。”
什麼!
這回已經不是腦中幾炸的問題了,宋尋整個人都裂開了!
想她一個二十一世紀的純情美少女,母單多年連男生的手都沒牽過,一朝穿書好日子沒過着,倒是平白攬了一堆罪名。
偷看人洗澡?調戲?玩兒得還挺開!
“等等,你說他是誰?”宋尋聽着這個稱謂頗為耳熟。
“落雲山莊少莊主,付雲中啊。呐,就是那邊人群中最亮眼出挑,穿淺青色衣服站得筆直的那個。”墨辛擡首示意。
宋尋順着她的目光望去,這一下,頭頂仿佛一道驚雷劈過,天塌地陷。如果我有罪請讓法律制裁我,而不是在這兒一次次地折磨我幼小的心靈。
這種感覺雖生猶死,仿若淩遲。
原來寄雪崖上對她見死不救、在石洞被她撞暈、一路上避她如瘟神的人,竟是男主付雲中,還是被她看過洗澡調戲過的,那麼一切都解釋得通,男主對她的态度,見到她的反應,還有石洞中忽紅忽白的臉色……
那會兒,付雲中肯定以為自己是在對他行不軌之事了。
可以退學嘛,我隻想回家!
這個修仙界已經不适合我生活了。
宋尋在心裡嚎啕大哭。
“我看他長得俊美,你也不虧嘛。”悉淮的聲音乍然響起,看了這麼久的好戲終于忍不住嘲她一番。
宋尋未回話,隻愣愣地盯着付雲中,書中印象和腦海回憶混作一處,男主、堕魔、魔君幾個詞交疊錯開又重合,彙成一幅血腥猙獰的畫面,畫面中他持劍狠厲地朝自己劈來……
“阿尋,阿尋,你在想什麼呢?”墨辛搖了搖她的胳膊,将她從識海裡拉回來,“長老們都來了,秘境考核即将開始,你可别再發呆啦。”
宋尋定了定心神,将視線收回,望向高台處,六大長老皆已就位。諸位仙門弟子也都自覺地列隊站齊,聽候入秘境指令。
付雲中身姿挺拔,一襲淺青色衣袍尤顯疏朗俊逸,手腕處包着紗布隐隐滲出血迹,似是受了傷。
他旁邊的玄衣少年望見便問道:“雲中,你的手受傷了?怎麼弄得?”
付雲中右手握着左手手腕,拇指在紗布上來回摩挲,面上卻波瀾不驚,“無礙,不小心磕傷的。”
其實他也不知道緣由,昨日他好端端地在男舍床鋪上打坐,膝蓋處卻突然傳來一陣劇痛,一經查看發現破了皮。
晚間睡覺時身上突然像是被人揪了幾下,接着手腕猛地一痛憑空多了道傷痕,切口平整,深淺一緻,像是故意劃傷的一般。
可當時的情形下,絕不可能有人對他下手。
莫名其妙地受傷,這個解釋又似乎太過荒誕,所以他未多言,隻編了個像樣的回答。
玄衣少年察覺出他在刻意隐瞞,以付雲中的修為,怎會這般容易磕傷自己。但他不願說,自己便不多問,隻是想着待會兒在秘境中要看着他一點,别再傷着了。
付雲中與他對視一眼,算是寬慰他不必擔心。視線掠過幾列隊伍,恰巧與宋尋望過來的目光不期然相撞。
登時心中洶湧,如擂鼓擊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