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晴好,清風零柒小院中,樹影斑駁,一片靜谧如畫。
付雲中端坐在樹下石桌旁,正悠悠然地看着書,低垂着眼睫,面容沉靜,看上去似乎心情很不錯。紅色發帶将他的馬尾束起,随墨發肆意飛揚,廣袖傾垂,動作間輕盈搖曳,不勝俊逸。
一旁的祁震雖是一樣的天權班弟子裝束,但額前垂了兩縷墨發,顯得活潑許多。
他正彎着腰,手裡拿了根蕪苡草不停地逗弄他的靈獸火鸾,還時不時地來回撫摸它的腦袋。将養了這麼久,火鸾頭頂的那撮紅羽終于冒了頭,有見長的趨勢,體型也大了些,連噴火的技能都更加熟稔了。
說不定過不了多久,還能載個人作個戰什麼的。
“這得多虧了宋尋辛苦采來的蕪苡草和清露,是不是啊?以後見了人可不許再噴火了,會傷人不安全。”祁震修長的手指拂過那撮紅羽,欣慰地笑道,“還有小圓臉,她可是很喜歡你呢。”
雖是随口對着火鸾說的,但另一人卻在聽到這個名字時心念一動,眉眼微不可察地挑了挑。
祁震挺身坐直,擡眸便瞥見付雲中似有若無地彎了彎嘴角,他像是發現了什麼驚天大秘密一般驚叫出聲:“笑了,你笑了,我居然看到你笑了!”
他還故意捉弄般,湊近了仔細去看,跟看猴兒一樣,盯得付雲中又立刻皺起了眉,整個身子側開了去。
祁震繼續揶揄他:“你這幾天心情看起來很好啊,快跟兄弟我說說,是不是遇到什麼喜事了?”
他心思玲珑剔透,當然知道是因為什麼。
先前付雲中私下去找千鶴長老,自告奮勇出主意說要教宋尋劍術,一番兜兜繞繞地還不讓她知道,人家姑娘到現在還以為這件事是長老亂搭線,苦惱自己連累了他呢。
這些日子祁震看在眼裡,付雲中的表情都比從前豐富許多,不再時刻闆着一張冰冷的木頭臉了。其實七情六欲喜怒哀樂才是人之本性,與生俱來的,哪有人活得像塊木頭,總端着憋着的呀?
他覺得這樣的變化,十分好。本就十七八歲的少年,理應朝氣蓬勃。
想來這個姑娘确實夠特别。
付雲中知道他是在故意打趣玩笑,并不打算回答,又似乎想到了什麼,蓦然一臉認真地問道:“小祁,我長得很令人害怕嗎?”
不然她怎麼總躲着我、避着我呢?
祁震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噗嗤”一聲笑開了。
付雲中見狀,心中愈發郁悶了,茫然又木讷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難道是真的?他真的長得很吓人嗎?
“你怎麼會問出這個問題?”祁震笑得“花枝亂顫”,剛飲的一口茶差點噴了出來,他擦了擦嘴角處沾上的茶水,難以置信地說道,“原來你一直對自己的美貌一無所知嗎?”
付雲中臉上越發不自在了,有點懊悔自己開口問的這個問題了。
祁震咳咳兩聲,勉強收起笑意,裝得一本正經道:“你生得極好,豐神俊朗、眉目如畫,人見人愛花見了花開,天上有地下無人間難得幾回遇……當然了,比我還差點,一點點。”
祁震比着手勢調笑,不過前半句并不誇張,付雲中的樣貌确實好,雖沒見過他爹娘,但不難從他身上想象出,落雲山莊莊主的氣度,夫人也許更為美豔動人。
“滿口胡言。”付雲中早已習慣了他不正經的性子。
“我說真的,沒騙你,就是不愛笑,讓人不敢靠近。你要是常笑笑,笑得燦爛些會更好,如沐春風。”
“不過……”說着祁震一把勾住他的脖頸,促狹道,“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我們付少俠什麼時候開始在意自己的容貌了呢,莫不是春心萌動了?”
聞言付雲中自己也吓了一跳,耳垂處莫名一熱,他不安地端起面前的那盞茶抿了一口,試圖掩蓋情緒,“你知道的,我現在沒心思想其他。”
祁震又何嘗不知道,不過是希望他能放松片刻,不必時時緊繃着。這回他是真的正了神色,問道:“你娘的下落可有線索了?”
付雲中搖搖頭,拿出那枚碧玉耳墜,自上回遇見魔物之後,他有意無意地會格外關注周圍的動靜,想着幕後之人既然将它放了出來,必有目的,既有目的便有後手,可他卻再沒有發現什麼蹤迹了,隻能靜待。
要想知道母親為何會失蹤,父親為何會性情大變,首先要查清當年在堂庭山剿妖時究竟發生了什麼,可是父親卻無論如何也不肯告訴他。
他記得小時候問得多了,又會激怒父親,遭來一頓狠狠鞭打,漸漸地便也不再提了。
他也想過去找那些參與過剿妖的人,可那次剿妖仙門死傷慘重,存活下來的不多,付雲中知道的那幾個正是遇難了的。
到如今,整件事情還是沒有絲毫頭緒,唯一的線索似乎也斷了。
“上次我已傳信回清虛派,請掌門師父幫忙調查曾參與過堂庭山剿妖的仙門,時隔十年之久查起來或許有些費力,但相信會有結果的,你别急。”祁震安慰道。
說到結果,結果便也來了。
一道流光赫然出現在祁震面前,是清虛派掌門的傳信術。
兩人皆是一怔,默契相視後,心中一喜。
祁震用清虛術法解開來信,虛空中登時浮現幾行金光大字,上面正是當年參與過堂庭山剿妖的仙門名單,連帶隊之人的名姓都記錄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