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哪裡不對?”祁震滿臉苦相,完全不想再多待半刻了。
付雲中敏銳地嗅到,外面的香氣都是從這裡傳出去的,竟還夾雜着絲絲血腥味。
冰床上的男子安詳地躺着,兩隻手裸露在外,很自然地垂放在兩側,指甲明顯被修剪打磨過,還有些微光澤。肌膚和活人無甚差别,甚至不難看出他生前一定長得十分白皙。
若是忽略面容異樣的話,置于這般溫馨的環境中,他看上去就好像隻是陷入了沉睡而已,下一刻便會睜眼醒來。
“身染重疾而亡,屍身還能保存得如此完好,想必費了不少功夫。”付雲中訝異,伸手想去看個究竟,卻探到此人竟還有一絲微弱的氣息。
但又和活人的氣息不同。
如此荒誕離奇,結合房間裡古怪的血腥味,他做出一個大膽的猜測:“難道是……亡靈血祭?”
祁震不解:“亡靈血祭,那是什麼?”
付雲中說:“妖族中流傳的一種邪術,據說能留住已逝之人的一縷魂息,讓此人看上去還如活着時一般無二的模樣,隻要找到複生之法就能将此人複活。亡靈血祭需要以鮮血和修為為祭,每日注入新鮮的血液燃燒保祭燈不滅。可是此舉有違天道,使用者必遭雷罰。”
祁震頭皮發緊,臉色變幻莫測:“那他到底是死的還是活的?”
“嚴格來說已經死了,而且年月已久,屍身未腐應當是底下的千年寒冰在起作用。”付雲中注意到床頭的祭燈,青綠色火苗燃得正旺,他的語氣平緩,“何況,複生之法,如此虛妄之事,從未見過。”
雖然存在這樣一種邪術,但沒聽過有誰真正用亡靈血祭複活過一個人的。
蛇妖想要複活他,不惜損耗修為承受雷罰也要動用亡靈血祭,大概是極其重要的人。
“真是個瘋子!”祁震聽完心裡不是滋味,又覺得不該把時間浪費在這兒,忙道,“管她蛇妖想做什麼,我們先離開此地,人要救,但幽月冥碎片絕不能給她。”
付雲中點頭,當務之急是趕緊找到宋尋她們。
“誰讓你們動他!”
兩人剛轉身便有道強大的氣勁撲面而來,蛇妖的憤怒盡顯無遺。
三五條小蛇被青霜劍攔腰砍成兩截落在地上,付雲中青衫獵獵,一手執劍,一手揪住蛇妖攻過來的白绫,也不示弱:“沒人想動他,快說,你把人擄到哪兒去了?”
蛇妖的眼裡隻有怒火,瞥見祁震受到沖擊失足往千年寒冰床倒去,她迅速幻化出另一道白绫朝他腰間席卷,在即将撞上的那刻将人拉了回來,重重地摔在對面的冰柱上。
祁震吃痛“哎喲”一聲,口無遮攔地罵罵咧咧:“你這個瘋子,他都已經死得透透的了,你就是看得再緊也沒有用,他活不來!”
“臭小子,你說誰死了?你才死了!信不信我現在就剜了你的心!”蛇妖挑眼瞪向他,勃然大怒的一聲斷喝,額間的妖紋突變血紅之色。
她催動妖力加大攻勢,手中的白绫化作一柄細長的利刃直逼祁震的心髒。
她不容許别人說“死”這個字。
尤其在她面前。
當年有個不懂事的小蛇妖,才化形不久不知情狀,隻因在她面前小聲嘀咕了句“他還能救活嗎,不會已經死了吧”,便被她毫不留情地一掌震碎妖丹。
青霜劍橫在二人中間,兩刃相擊在碰撞聲中凝起一道氣牆,一襲青衫翩然而至,付雲中終于明白此前蛇妖對他們做的那些隻是戲耍玩鬧,真要對打起來,勝算不好說。
祁震躲在付雲中身後,心驚于妖女的功力,但他能屈能伸:“得得得,是我嘴碎,我不該亂說,你别發火啊……”
他脊背還疼着呢。
付雲中知道蛇妖不會就此罷休,讓一個發狂的人冷靜下來最好的辦法,就是轉移她的注意力,不能提她忌諱的,而要提她想要的。
心思急轉間,他的嗓音從容如許,道:“是你說讓我們來交換的,幽月冥碎片我已經帶來了,她們人呢?若是少一根頭發,你休想拿到碎片。”
果然,蛇妖變了神态,狠厲的眸緩緩垂下,身上濃烈的戾氣熄去不少。
付雲中的心放了下來,然而下一瞬,頭頂傳來陣陣巨大的轟鳴聲,越來越響,一陣蓋過一陣,連綿不絕。
地面劇烈晃動,幾乎令他們站立不住。寒冰砌成的房頂裂開縫隙,碎成一塊一塊,連支撐的冰柱都被震斷,洞穴裡到處都有冰棱砸下。
混亂中,付雲中和祁震面面相觑,不知發生了何事,蛇妖隐隐察覺到什麼,驚慌地大喊:“不好,是雪崩!”
電光火石間,她的身形一躍瞬移到冰床的上方,斷裂的冰柱便是在那一刻倒下,重重地砸在她身上,粉碎的冰塊四濺無蹤,唯獨冰床上的男子未挨分毫,一顆冰粒也沒沾上。
可她連悶哼痛吟一聲都沒有,慶幸又癡癡地看着他笑:“夫君,我說過的,絕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此情此景,誰見了能不動容,然而現在卻不是動容的時候。
雪山崩塌,四季冰川内的生靈皆會受到影響,有好些小蛇急促張皇地竄向外面想要逃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