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尋醒來之時,正枕在一個結實挺闊的胸膛上。
昏昏沉沉的,好半晌,她才從迷糊的思緒中清醒過來,方才經曆的一切都印在腦海裡,不是夢,她是真的進入了付雲中的識海,也真的見到了原主本人,承諾替她辦兩件事。
她試着坐起來,動了動,竟發現身體是如此的輕盈暢快,不似先前,總有一股失控的艱澀堵心之感。
後知後覺,宋尋明白,原主的魂識徹底消散,将身體完完全全地交給了她。
她目望虛空,心中莫名升起一抹怅然之意。
回頭看去,付雲中安靜地躺着。
想來,他們受那殘留的牽機陣影響,被猛獸襲擊拍進了這方狹窄逼仄的冰室,付雲中甘做肉盾墊在了她下面,自己卻暈了過去。
宋尋想站起來卻被絆住,一扭頭發現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時竟和付雲中的右手牢牢綁在了一起,掌心相對,隻需稍稍一動,輕易就能做出十指相扣的姿勢來。
青色的布帶,是他情急之中從自己衣擺上扯下來的,打着死結,任憑她如何使勁也掙不開、解不開,甚至,用靈力都斷不開。
一番折騰,反倒累得她直喘粗氣。
可能是他有意在這上面施了法,才會解不開吧。
她不再做無用功,無奈地放下綁在一起顯得沉重的手,苦笑道:“付雲中啊付雲中,你何必做到這個地步,就為了防止我這個靈界菜鳥受傷連累你?在那樣緊張的逃命時刻,居然還能将結打得這樣嚴謹牢固,不愧是你,玄天學苑第一人。”
被吐槽之人還未醒,自然無法回應。
四周靜谧得很,又無法起身走動,連打發時間的樂子都找不到一個,百無聊賴閑得慌,宋尋便彎着身子湊近了端詳起身邊唯一的活物來。
付雲中。
他不動的時候,褪去幾分冷逸,平添幾許溫柔,生得一副好顔色,無論身處何種境地都是非常耀眼的存在,如天上星子奪目。
她想,若星星能永遠閃爍,沒有隕落的時候,就很好。
看着看着,這顆星子似乎有了溫度,無端灼得她臉頰發熱,心潮起伏。
“但我感覺你喜歡他。”
原主的話不合時宜地闖入腦海,像一塊乍然落入平靜池水裡的巨石,砸出不小動靜,激起的漣漪有一下沒一下地蕩開了去。
宋尋捂住怦怦亂跳的心口,陡然間側過身去,自說自話地辯白:“真是鬼迷了心竅,我怎麼可能會喜歡他?他就不是我應該喜歡的人,不是,絕對不是!”
“心跳悸動隻是因為他那張好看到蠱人的臉,一定是這樣。不看了不看了,以後都不看了……”
她一遍又一遍重複着告訴自己,這些反應沒什麼大不了的,美色而已,隻要不對着那張臉就好了,良久良久……直到将那些莫名的念頭全都壓下去。
“不看了?不看什麼了?”耳後傳來輕喃聲,付雲中長眉微動,悠悠轉醒,因着剛醒,嗓音裡還嵌了絲沙啞憊懶,低沉中惑人不自知。
宋尋一激靈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不确定方才一連串的胡言亂語被他聽去了幾分,就随便扯了個由頭:“我在試着找找周圍有沒有出去的口子呢,可找了半天都沒找到,就不看了,不看了。”
說話間快速掃了他一眼,看對方未有疑色,她才松了口氣,順着他的動作伸手去扶他,心虛地将話鋒一轉:“你醒啦?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受傷,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識海大開對修士來說可不是一件好事,幸虧進去的是她,若是旁的什麼邪魔妖物别有居心的人闖進去,傷了毀了識海,那就糟了。
付雲中運轉靈力,周身經脈暢通,沒有不适之感,倒是覺得識海裡不知為何多了股暖意,并無威脅,索性就置之不管了。
他笑意清淺:“無礙,有勞了。”
宋尋見他搖頭,似乎也不知道自己進去過他的識海一事,終于将一顆懸着的心徹底放松下來,也不糾結識海了,她擡起手巴巴地問:“那這個呢,能解開嗎?不然就這麼綁着,行動太不方便了。若是遇上雪獸,對戰起來也會影響付師兄出招的。”
其實也藏有私心,一直這麼綁着,貼身相近,時不時地碰碰手指挨挨掌心什麼的,如此肌膚相觸,她怕……她怕更控制不住自己的胡思亂想。
這一問,倒是令付雲中沉默了一瞬。
當獸爪猛襲過來的危急時刻,他将自己和宋尋捆在了一起,就是想要避免兩人被沖散的情況再度發生,怕出意外,更怕找不到她,那樣驚懼慌亂的心情他不想體驗第二回。
為了穩妥,他特意打上死結,還加持了一道法訣。
除非卸了他這條胳膊,否則誰也别想将他二人分開。
可如今,他擔心,自己自以為是的做法是不是不太禮貌,甚至過于唐突了,因為自醒來後,宋尋對他的态度就透着古怪異常,雖然說出的是關懷之語,但目光卻是閃躲逃避的。
仿佛連看都不願意看他一眼。
她是介意的。
他失落地想。
宋尋低垂着目光,卻半晌沒聽他接話,便晃了晃被綁在一起手,扭頭催促道:“發什麼愣呢,這個結你一定能解開的對不對?快解開呀!”
說完又自然而然地将視線投向了别處,避開對視。
這一切落在付雲中眼裡,就好像是無聲的指責。
他垂着腦袋,整個人蔫巴巴的,依言照做:“好,我這就解開。”
法訣是他下的,解開又有何難,可奇怪的是,他嘗試了好幾回,死結竟紋絲不動,明明口訣是正确的,施法也沒有差錯,卻怎麼也解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