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從不情不願的容興手裡搶過一把布滿劃痕和缺口的鈍劍,他将獸血倒上去融入劍中,劍刃瞬間變得鋒利光亮,有模有樣地試了一下,的确削鐵如泥。
這時衆人才信,紛紛道他們厲害,果然是那傳說中雪獸的血,凝煉萬物,可化腐朽為神奇。
質疑的聲音得到平息,樊春塵又換上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臉,沒想到自己趁亂取的幾滴血竟派上了大用途,無論事實如何隻要證實雪獸是他們所殺,玄天學苑的弟子是何模樣還不是任由他編排。
這番大肆宣揚下,所有人都隻會稱贊萬墟宗,至于玄天學苑的,不過就是些膽小無能的慫包。
人群中有人道:“聽說雪獸渾身是寶啊,連那一雙眼珠子都比夜明珠還亮。”
樊春塵得意忘形:“那是自然。”
“你們既已斬殺雪獸,寶貝一定在你們手裡,何不拿出來看看,給大夥開開眼界啊?”
衆人起哄下,樊春塵的臉色又挂不住了,他自己都差點葬身于四季冰川,能撿回一條命就不錯了,上哪兒去找這樣一對眼珠子,他支支吾吾猶猶豫豫地拿不出來,為了不露餡,隻得将這口黑鍋亂扣:“還……還不是因為那兩個玄天學苑的弟子沒用,瞎搗亂惹怒雪獸贻誤時機,我們為求保命隻得棄之,不然早把寶貝全都取回來了。呵,付雲中,落雲山莊的少主又如何,靈界奇才又如何,名不副實罷了。”
宋尋的憤怒值在此刻達到巅峰。
簡直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呀,見過不要臉的,但像你們這麼不要臉的,臉皮比那四季冰川裡雪獸的鱗片還厚的,真是頭一回見,颠倒黑白亂潑髒水的本事更是無人能敵。”
一道響亮的聲音炸開在人群裡,吸引了所有在場圍觀群衆的注意。
樊春塵扭頭看向聲音的主人,臉上浮現驚恐之色:“是……是你?你居然沒死?”
宋尋直接跳出來,指着他大聲說道:“他拿不出來,因為雪獸根本就不是他們斬殺的!我問你,你不是号稱一躍而起劍嘯四方一招就把雪獸劈成兩半了嗎,你的劍呢?劍在人在,劍修的命劍非死不棄,你能殺得了雪獸,不會連劍都拿不出來吧?”
“我……”
他哪有什麼劍,甯丢劍不丢命,那劍他都來不及撿,恐怕已經埋在四季冰川的雪堆裡了,這個拆穿他的人最清楚不過了,當時他們也沒想過要遮掩自己的小動作。在他的計劃裡,這個眼前的人也應該一同被埋在那裡才對。
怎麼會、怎麼還會活生生地站在這裡?
“還有,既然你說雪獸是被你所殺,那你一定知道雪獸的命門在哪兒吧?”宋尋緊追着問,不給對方任何思考找補的機會。
“我、我當然知道,命……命門、命門就在……”他“命”了半天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得了俞朔的耳語提醒才道,“脖子,命門就是雪獸的脖子!”
宋尋冷笑:“錯,大錯特錯,雪獸的命門在其頸下十七寸不在脖子,而且雪獸身上有堅硬鱗片護體,就憑你築基期的修為能一劍劈開才怪了,所以你在撒謊!你不僅撒謊,你還造謠,明明被雪獸吓出死人樣抱頭鼠竄的人是你們!付師兄好心從雪獸利爪下救了你們,你卻恩将仇報封了出口想要置我們于死地,現在又在這裡倒打一耙,真是狗彘之行無恥至極啊!”
顯然樊春塵平日裡被人追捧慣了,從未被如此怼臉地謾罵過,一時眼瞪如銅鈴:“你……你再說一遍?”
“說就說!”宋尋毫無懼意,怕他聽不清,還特意拉大嗓門,“我說,要不是付師兄從那猛獸爪下救下你們,你們這幾個酒囊飯袋早就葬身雪山,屍骨無存,連墳頭草都沒得長,還能有氣在這兒叽叽歪歪?”
“至于落雲山莊少主如何,更輪不到你們這些腌臜之徒來評判!因為你們不配!”
衆目睽睽之下,僅用三言兩語就将對方的如意算盤砸了個稀碎。
憋了這麼久終于找到機會一骨碌發洩出來,宋尋隻覺暢快。
她可不像付師兄那樣好脾氣,付師兄不會罵人,所以連帶着他的那一份,她也要讨回來。
付師兄是個最良善不過的人,她見不得别人誤解他、往他身上潑髒水。付雲中三個字從他們嘴裡吐出來,她都會嫌髒了這個名字。
此刻的宋尋活脫脫一隻炸毛的黃鹂鳥,氣勢洶洶毫不留情地啄破這幾個小人的面皮。
樊春塵被怼得啞口無言,方才有多得意,此時就有多難堪,連聲的奚落與嘲諷令他臉都綠了。
他揮着拳頭,宋尋迎上去,瞪他:“怎樣,想打架啊?你沒聽說瀾州城有仙人在看着嘛,小心今天動手,明早就缺胳膊斷腿咯。”
面對如此直白的控訴和圍觀百姓的指摘,樊春塵已經無地自容,再氣急敗壞也不敢動手,有關瀾州城的傳說他也知道,此刻懼怕仙人之罰,趕緊帶着手下兩名弟子灰溜溜地走了。
這一場酣暢淋漓的對峙,也盡數被付雲中看在眼裡。
這一刻,心尖處似有暖流漫過,周圍人聲嘈雜,他卻隻能聽到少女的聲音。
響亮而堅定。
原來,被人護着是這種感覺。
“宋尋,沒想到你這麼伶牙俐齒呢。”祁震走近笑說,還不忘招呼圍觀的人,“大家都散了啊,散了,各忙各事各回各家。”
先前付雲中隻告訴他已取得隕鐵和治他的鳳羽蓮,卻隻字未提個中細節,他猜到過程不會簡單,甚至兇險萬分,但同時也相信他的能力,如此天賦異禀,修為卓絕,短時間内境界能從金丹初期直越後期的,整個靈界恐怕沒有第二個。
可偏偏這樣的人物,生性寡言,更不善言,小小年紀便涉世已深,見慣了人性的複雜,可承接的善意卻極少。
今日面臨這番境況,如果不是宋尋,這個鋸嘴葫蘆就算被誤會至死,都不見得會為自己辯駁一二。
幸好。
幸好,還有個宋尋,會護着他。
若沒有遇上萬墟宗弟子,沒有宋尋的這番陳詞,他也永遠都不會知道,他們為了自己差點命喪四季冰川,還是因宵小之輩所累。
心中萬般滋味,現下他隻恨自己不能動用靈力。
宋尋還是覺得不夠解氣,盯着他們逃遁的背影,咬牙道:“他該慶幸自己此刻身在瀾州城,不然我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