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解霜雪寒霄,有兩種法子:一是純陽内力灌注,體内寒氣感受到這一信号,本着保護身體主人的宗旨,會自主消散;另一個則得靜等體内冰消雪融,有時需數個時辰,得靠用此刀法的人自己扛過。
崔驚厄顯然明白這式功法,他到底是什麼人?
“你是誰?”驟然來襲的暖意,令她汗毛生理性聳立。
崔驚厄沒回答,隻說:“若是想試功夫,點到即止就行了,你陪它們受凍幹什麼?”
“解決問題呢,還是得不要臉一點,用損人又利己的法子。”
沾染上她的冷意,他聲音也微顫。
說着,他大概是想做個不要臉的示範,喚出藏蛟内的小美人。
一聲龍嘯擦耳急掠,有敵當前,小美人又恢複了牛叉轟轟的出場。
“依難纏程度推算,這藤蔓大概是不死藤,”感受到衣袖下的肌膚熱了起來,崔驚厄收回手,像什麼事都沒發生,“不死藤沐天地精華而生,小美人食用後對它有好處。”
“孩子還小,大小姐行行好,給它讓口飯吃?”
謝扶光聽罷,突然短促地笑了一聲。
她現在很痛快。
控制刀前後出招兩次,第一回的刀歸了她驅使,第二回的不死藤又入了小美人的肚子。
大小姐心情好時其實很願意給這個世界一點微笑顔色,隻可惜她的好心情奇少見,這會兒難得一次,被随便一逗,就不自覺彎了眉眼。
小美人進食速度極快,堪稱風卷殘雲,環遊一周後,已将整片區域的攔路藤蔓清理殆盡,末了打了個龍威雄渾的嗝。
它有點尴尬,灰溜溜縮回藏蛟劍,都沒在崔驚厄身前多晃。
謝扶光有點好笑,擡頭逮到崔驚厄正看她。
她形容不出是什麼神色,總之因太過正經顯得失常。
謝扶光腦子飛快思索他“失常”的原因。
蓦地,她嘴角笑意微僵,重新繃起臉來:“别看了,不是假的。”
謝大小姐記仇得厲害,還耿耿于他憑借一個笑認出冒牌貨的欠揍言論。
崔驚厄回神,笑了笑解釋說:“我沒認錯,就是覺得大小姐笑起來很眼熟,大概一見如故吧。”
謝扶光:……
誰家好人認識一整個晚上後,突然“一見如故”?
新仇舊債彙成一句“騙人的鬼”,謝扶光懶得再跟他說話,走到盧笑絨旁邊,卻發現她神色也有幾分古怪。
一個兩個都這副德行,她簡直要懷疑自己怪眼看人怪了。
“剛剛傷到了?”她猜測。
盧笑絨隻是搖頭,紫色微光下,謝扶光發現她的耳朵在動。
“不遠處有奇怪的聲音。”盧笑絨勉力摒除嗡聲擾亂,辨認聲音由來,最終隻是歎了口氣,“具體什麼我分辨不清,總覺得有點詭……”
一句“詭異”還沒說完,她鼻尖微皺,神色蓦地一凝:“又有有毒的東西……”
謝扶光手腕翻轉,切回備戰狀态,樂命自動飛入她掌心。
聲音越來越大,也越來越近,不多時連謝扶光和崔驚厄都聽到了穿雜嗡聲之間的響動。
盧笑絨陡然驚呼:“是水聲!”
片刻未歇的嗡鳴裡,大量液體奔湧而來,沖撞出“汩汩”之音,而且這水裡有很大可能還摻了佐料。
既已明确當前情勢,謝扶光心念電轉,很快想好應對之策。
“不礙事,我們避開。”她聲線冷硬繃起。
手中樂命飛擲,謝扶光腳掌抓地,帶着八分勁力橫掃一個半圓,原本堅硬的地面竟生生被她踏裂,厚厚一層黃土應聲而揚。
與此同時,擲出的樂命也剛剛巧抵達一塊岩壁,刀刃深嵌壁中,剮出令人牙酸一道銳響,岩壁被豁開一道深長溝壑。
适才聽水流聲音,謝扶光猜測此處岩壁不會太厚,随着這一刀,溝壑上方的岩壁果然開始一點點下陷坍塌,跟地面她橫腳掃起的黃土上下相接,恰與洶湧奔來的毒水狹路相逢。
黃土遇水驟硬,在三人身前壘成一座堅實土牆,阻住其洶湧來勢。
衆人暫松一口氣,然而隻是一口,不待崔驚厄捧出一記完整嘴炮,毒水碰觸黃土層後,一陣“滋滋”響動壓過原來嗡聲,直剮入三人耳膜。
是土牆腐蝕的聲音。
與之相伴而至,一股較毒水更刺鼻的毒氣在封閉的地底彌散開來,臨時築成的土牆在水流的不斷侵蝕下逐秒減薄,已現傾頹之勢,眼見就要潰為一地散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