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繪露在門口等池畫。
東北女孩本就高挑,踩了5厘米的高跟,登時比阮繪露高出一大截。兩人手挽手進了電梯,池畫瞥到她還拎着那個手機,問:“對了,剛剛見你就想說來着,換新手機了?”
“沒有,本來想還給别人的,但人家不收。”
池畫笑了:“哦——那位李總啊?面試的時候,去會議室路上我掃了一眼,人是很體面,就是垮着個臉,看着确實不是什麼善茬。”
一頓,小心打量阮繪露神情,繼續道:“所以他為難你了?”
阮繪露掂量着話的分量,怕說得太重,池畫能轉頭沖進去叫李崇裕出來對峙。更何況,她也不清楚那算不算為難。
李崇裕讓她退了手機,代價是請他吃飯。
不想占他一分一毫的便宜,阮繪露暈乎乎地,下意識道:“我上哪找這麼貴的餐廳?”
她要等價償還。
淡漠的男人怔了一瞬,徐徐,補充一句:“我也沒說隻吃一頓。”
卡殼的大腦終于轉過了彎,反應過來李崇裕原本也不想同她斤斤計較,反倒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坑,還把土填得嚴實。
把來龍去脈囫囵跟池畫說了,阮繪露滿臉愁雲,路過昨天買手機的店,她停下:“我去把手機退了。”
手上隻有一千多的現金流,确實很難捱。
池畫看着她的背影,唇角勾起笑來。她們大學同窗四年,之後各奔東西,又在鹭城相遇,在彼此的人生中占據多少年月,卻頭一回看阮繪露這樣。
别人不清楚,但池畫最了解。阮繪露看着脾氣好沒性格,卻實實在在是個硬茬。不過是萬事不過眼,什麼都不放在心上,要說眼前獨一個例外,就是這位李同學。
孽緣也叫緣,不是麼?
雖說在一個城市,到底一南一北,工作日難得聚首,兩人就近找了個餐廳吃晚飯。
“看什麼呢?”見阮繪露盯着對面餐廳發呆,池畫伸手在她眼前晃晃。
阮繪露回神,搖搖頭:“我在想,那家店看着這麼高檔,人均消費有沒有2000?”
“搜一下不就知道。”池畫效率高,很快拿出檢索頁面,展示給她:“1800,差不多吧,日料都虛高。”
“哦。”
菜上齊,阮繪露刮了一勺芒果糯米飯塞進嘴裡,忐忑已久的心總算安靜下來。一個将近萬元的手機,吃兩三頓人均2000的餐廳就回來了,愁什麼?他李崇裕還是低估了餐飲業的暴利。
兩人說說笑笑,談起今天的面試,池畫才算有了愁色。
“什麼都挺好,就是面試我這個hr,實在不專業。”
阮繪露想了想,前台本來說李總親自面試,李總出來了,那确實隻有hr頂。
“怎麼了?”
“前台都說總助是李總——也就是你同學,對吧?臨了告訴我,李總不需要了,面試的是韓總的助理。”
“這麼重要的事,非要當天才能說?”
吐槽這個,池畫來了精神:“是吧?回頭跟李總說說,招點專業人事。當然了,李總看着人還行吧,但是萬一那個韓總不是個東西呢?況且……”
她壓下話音:“他……還問我酒量好不好,能不能接受長期出差,怎麼看也不正經。”
雖然總助工作确實圍繞老闆本人,但如此直白的剖問,阮繪露聽了還是陡然心驚。
“你怎麼答的?”
“我說,老闆帥的話可以。”
阮繪露:“……”
池畫大大咧咧一笑:“開個玩笑。我沒同意,還把他給罵了一頓。雖然工資是很誘人,但我還沒淪落到這地步不是?大不了再找呗。”
“再找?你可歇了兩個月,手上錢還夠不夠?”阮繪露關心她。
池畫也是家裡獨女,女兒在外面漂泊,做家長的終歸于心不忍,許久前池畫父母就開始喊她回東北考公,可池畫費勁巴拉才從東北出來,打死不願意回去了。
因此跟家裡大吵一架,如今吃了苦,也得打落牙齒和血吞。提到吃土的現實,池畫張揚的神色終于蔫了下去:“也沒什麼大事,月底交房租了,押一付三。不過你泥菩薩過河,先操心自己吧!”
她不愛麻煩人,哪怕是關系這麼好的朋友。可是阮繪露知道她逞強,想了好久,吃完飯跟池畫說:“要不你搬到我這?”
說的是前兩年家裡給買的小戶型,七十多平的兩居室,兩個女生住綽綽有餘。
“算了,總不能在你家白吃白住。”
阮繪露笑:“誰讓你白吃白住了?這段時間你就幫我照顧蛋卷,等找到工作,每月給個幾百塊就行。”
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能跟池畫作伴是好事,張明麗老說阮繪露不開朗,看着跟朋友住一起,她老人家也不會說什麼。
于是一拍即合,池畫回去收拾兩天行李,各自回了家。
等真的靜下來,阮繪露才點開微信,面對“聯系人”那兒新鮮跳出來的一個“1”。
是李崇裕。
既然答應了他的要求,加個聯系方式也理所應當。想來李總也夠舍得,廢了個手機,換來她的微信。
她通過請求,修改了備注,想了一瞬,給他扔進“工作”分組。
不過是個債主,還不分享她精彩紛呈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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