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行——”
“慢!聖旨到!”
千鈞一發之際,賀延年帶着聖旨趕到。
騎着棗紅烈馬的紅衣少年身姿潇灑,縱馬一躍,快如疾風閃電。
少年翻身下馬,聖旨展開,人群烏泱泱跪了一地,救下了差點身首異處的齊霄。
賀延年快步上前,替齊霄解開了繩子,“齊霄,你怎麼樣?”
齊霄沒有字,賀延年問過這個問題。
他說,“我在等一個得到望重的長輩為我娶字,若他不願,我甯可一生無字。”
此時,齊霄不知哪裡來的力氣,竟然一把推開了對方,十成的力道推得賀延年摔倒在地。
“齊霄你瘋了嗎?!”
幾日前他們還把酒言歡,怎麼上了趟刑場跟變了個人似的?
賀延年以為他是怪自己來得太晚,害得他腦袋别在褲腰帶上膽戰心驚了這麼久。
開口解釋,“聖旨的事情也怪不了我啊,你都不知道我爹一把年紀跪了多久皇上才肯見他的。”
“我為了你的事一夜沒睡,你就這麼對待老子?”
越說越氣,可是齊霄身上傷口密布,賀延年隻好暫時忍下這口氣,誰叫他們是過命的好兄弟。
誰知一身是傷的齊霄一個眼神都沒給賀延年,跌跌撞撞往前方走去。
跟着他的目光望去,視線裡出現個粉衣女孩,逆着人海往外而走。
這是彈奏琵琶的女孩,賀延年心中有一股難言的激蕩,他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從小到大招惹的女孩子都能湊個姹紫嫣紅的百花園,卻是頭一回略過長相對女孩生出這樣強烈的好奇心。
明明談着一手爛極了的曲,可是她抱着琵琶的樣子,像顆滑落的流星,重重地墜進他心裡。
一旁的齊霄幾日水米未盡,加上起身又急,沒走幾步就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另一頭的姜若慎卻沒看見這場景,好不容易才擠出人群,一個躍身上了馬車。
車裡坐着兩個人,是秦玉茗和她的丫鬟采薇。
看到采薇時,姜若慎撇了撇嘴,一把丢開了琵琶。
就算活了兩世,她還是個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性子,采薇跟其他人背後說過她壞話,她讨厭這種兩面三刀的人。
采薇注意到姜小姐不太高興的目光,抖了抖身子,連忙起身将小姐的琵琶收拾起來。
作為罪臣家的奴仆,按理是要被發賣的,可是不知為何,小姐竟然能逃脫律法,并且還帶上了她,而來接她們的竟是平日裡沒什麼來往的姜家小姐。
這馬車也是姜小姐的,如果,如果自己哪裡惹怒姜小姐,她肯定會被趕下去的。
想到逃跑的罪奴是個什麼下場,采薇臉色一白。
姜若慎沒采薇那麼多彎彎繞繞,卻也看出來她在害怕,這副表情跟上輩子在賀府時還真是一摸一樣。
不過姜若慎沒打算對她怎麼樣,平日裡爹常說貧苦百姓日子不易,有些更是迫不得已隻能賣兒賣女,她的祖輩也是苦過來的,從小就教她善待他人。
所以姜若慎對于采薇将來會頂替“秦玉茗”這件事,她誰也沒說,反正采薇又不是去害人,如果頂着“秦玉茗”這個名字能讓一個苦夠了的女孩過上好日子,姜若慎可以裝作什麼也不知道。
倒是賀延年把她按雪地裡這回事,她記着仇。若不是他的意思讓顧姨娘薄待她,她哪用過得那般苦哈哈的。
想起這回事,姜若慎一拳錘在馬車上。
睡着的秦玉茗被這響聲驚醒了,揉了揉眼睛問道,“右統領,發生什麼事了?”
昨晚熬了一夜,上了馬車就睡着了,發生了什麼她也不知道。
姜若慎擺擺手,“沒什麼,對了,你回去告訴魏西澗,她要找的東西找到了,晚點我給她送過去。”
“你不回去嗎?可是主子那裡……”
已經跳下馬車的姜若慎又折返回來,掀開了簾子,讨巧笑道,“好姐姐,主子那裡就拜托你啦,明日一早,我一定去負荊請罪。”
她們隻有一個主子,就是當朝的皇後娘娘。
碧月樓看着不遠,可是靠着兩條腿跑過去還是費了好一會時間。
一路上姜若慎都不敢放緩速度,怕晚一步表哥就走了。
近些年,敵國時常騷擾邊境殺人掠貨,南方災害頻發,最近的江州更是受災最為嚴重,外憂内患下,朝中黨派矛盾愈發激烈,分出主戰派與主和派。
而寒門又與世家泾渭分明,其中世家以連氏一族為核心,寒門則已皇後家族齊氏為首,姜父則屬于皇後一派。
朝中局勢複雜,雲詭波谲,姜家與連家本就不為人所知的關系更顯尴尬,外祖父也發了話,和姜家再不許往來。
所以這些年,姜若慎不曾再見過連家人。
追趕而上時,一群護衛奴仆簇擁着連崔錯,他正要上馬車。
四周圍滿了人,一個個削尖了腦袋就為了一睹當世第一公子的真容,連崔錯極少出門,可他的容貌冠絕天下卻廣為人知,是世人公認的美少年。
隔着人群,姜若慎喘着氣喊他的名。
可是人太多了,擠來擠去,有人推了她一把。
“新來的啊?懂不懂規矩,插什麼隊。”
這一推直接将人推進了護衛的防衛圈,齊唰唰地拔出了劍,周圍人終于噤了聲。
孟關一臉兇相地驅趕着少女,“退出去。”
豈料少女下一刻喊了一聲,“表哥。”
響動引起了連崔錯的注意,轉過身來,就看見了剛剛刑場上彈琵琶的女孩。
姜若慎迎上表哥冰冷淡漠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個陌生人,心裡莫名有些難受。
多年未見,她一眼就認出了他,他卻不認得她。
想起還帶着面紗,一把扯了下來,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阿斐表哥,我是杳杳,姜杳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