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想中的“逆子”并沒有回響在耳邊,但此時的解承珏依舊不敢回頭,剛剛的眼淚就算是對他老人家的補償吧,解承珏心理暗自想着,不斷地暗示着自己:他沒有錯,錯的是解家。
武宗揚的嘴角勾起了一絲弧度,很好,這樣他便有更多的機會拖延時間了。
他的安排其實并沒有出錯,不論是整個計劃,還是解承珏這步棋。隻可惜上天并沒有向着他們武家,意外來的既快又頻繁,讓他敗了此局。
他與魏家不同,他為自己留下的後路可不僅僅是挖幾條地道而已。
“詳細說來。”李牧然坐在上位,神色複雜地看着解承珏。現在能為他撐腰的人可都在此處,武家養私兵已經闆上釘釘,此時他依舊堅定地倒向武家就顯得極為不合常理。
但該走的程序還要走完。
解承珏擡起頭,怯懦地看着李牧然,開了口:
“我爹一開始便與我商議要做個局陷害武、魏兩家,好讓解家成為劍南三大世家之首,畢竟我們家的生意始終被他們兩家壓了一頭。我作為早早分家的人,做起事來不會惹人注意,因此我便成為了最合适的人選。”
“父親作為院長,在學生中有着天然的信任,不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會有人去做……”
“你胡說!”下面有幾個學子聽不得解承珏對院長的污蔑,莽撞地開了口。
解啟行回過頭,朝着那名神色激動的學生點了點頭,讓他稍安勿躁。那學生看見院長回頭制止,便也不再多言,隻是雙手緊攥,指甲印深深地嵌進了掌心之中。
“繼續。”李牧然沒有動那個驚堂木,下面的學生雖各個憤慨,但在院長回頭後,都不再出聲,隻是紛紛将眼神釘在了解承珏的身上。
如果眼神真的可以當作飛刀的話,想必解承珏此刻早已被千刀萬剮了吧。
不過解承珏的心理素質此時出奇的高,在被身後的學生喝斥過後,仿佛開啟了他身上的某些機關,他逐漸變得侃侃而談,之前眼中的猶豫和怯懦,随着他的暢談,一點點地消散了。
“他派了他門下最優秀的學生去揭露魏家行賄一事,那個人我們熟悉的很,就是已經在獄中被殘忍殺害的章餘天。他本來對我父親的安排全然不知,隻是憑着心中的正義在為學生們争取公道,他本就不該被抓。如今他落得這個田地不過是因為他在偶然中,得知了事情的真相,而後又被我父親知曉,這一連串的原因才導緻了他在獄中慘遭虐待。”
門外,議論聲漸起,雖不至于影響堂審秩序,但也能清晰地察覺到,那群百姓看解啟行的眼神……變了。
解啟行的多年努力,比不上解承珏的三言兩語,有時候宋延年覺得人們是不是其實并不喜歡正義,他們喜歡的其實是惡。
不然他很難解釋,為什麼人們更願意輕信好人的所作所為背後另有圖謀,一件單純的善事背後其實是利益驅使,權力往來。
他想不通,但顯然解承珏全新的說法,勾起了他們的興緻。
“我自知若是始終不參與此事,定會招來危險,于是便早早跑去武家,同家主求救,隻是此事實在太不符合常理,因此家主在一開始并沒有信任我的說辭,直到我被擄走。以上就是事情的經過了。”
門外一片嘩然,李牧然不得不将驚堂木敲下,随後看向解承珏。
“你在此事中起到了什麼樣的作用?為何這麼大的事,解啟行非要找早早離開解家的你商議?你隻是分了家,不是與解家斷絕了關系,以解家的影響力,你受到的目光仍然不少。所以,照你所說,解啟行交給你的任務究竟是什麼?”
“回将軍,是……”解承珏突然回頭看了一眼父親,眼神的餘光撇過在一旁站定的武宗揚,低頭答道:“是教唆學子……”
武宗揚的眼神不可見地微微眯起,解承珏并沒有按照一開始計劃好的說辭将經過說出,而他此刻說出的理由根本漏洞百出,李牧然定會發現異樣。
不過李牧然并沒有再問,而是讓衙衛将孟戈抓獲回來的首領按倒在地。
“不論是誰,私自養兵都難逃九族全誅,我之所以将解承珏的證詞放在第一個,就是為了幫助大家回憶起整件事情的經過。那麼,你來說說,你究竟是誰的人?”
那穿着布甲的男人并沒有說話,他知道無論說什麼都不會有活命的機會。他們被全繳已經是不争的事實,怎樣都會死,不如賣個衷心給武家。
孟戈另有任務,于是解釋經過的人就變成了随行的徐樂延。
“将軍,昨日我率領赤河軍剿滅此處私兵,翻出了許多信件,其中有三封都蓋有武家家主武宗揚的親章,上面的内容是對這些人的一系列安排與命令,還請将軍過目。”
徐樂延畢恭畢敬地将信件遞給衙衛,李牧然翻看了幾眼,看向老神在在地武宗揚,冷哼道:
“證據在此,你認不認罪?”
武宗揚的手指輕輕地敲擊着手臂,在心底盤算着時間,大概是心裡有了底氣,好半天,才上前一步回應道:
“回将軍,武某……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