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戈眼神暗了暗,正準備說些什麼。
一旁的宋延年似乎想到了什麼,他指着地圖靠南的方向對徐樂延說到:
“你記不記得,我們小時候和長樂的那次賭局?”
“賭局?”徐樂延不知道他說得是哪一場,他們雖然不賭博,但是大大小小的賭局,幾乎每天都有。
宋延年想着那日的場景,微微抿嘴。
将軍府那天不知道在修建什麼東西,砌了好長的一片牆。他們三人晚上睡不着覺,剛好跑到了這處牆邊。
幾人閑的無聊,李長樂率先提議道:“誰能把這片牆弄倒,就算誰厲害,其他兩個人都要叫他一聲老大!”
那時他們年紀還小,哪能聽得這種話,紛紛使出渾身解數去敲那片牆。
幾人能使的辦法都使了,才勉強把那牆鑿出了個洞。
宋延年踢掉碎磚塊,有些惱怒。不論他怎麼撞這牆,它都不倒。
周圍一片狼藉,還是有巡邏的人發現了這邊的情況,趕緊禀告的将軍。
李牧然得知幾人的賭約後,并沒有急着收拾他們,而是看了看牆上的洞,笑着問道:“這都已經破了個洞了,你們幾個還弄不倒嗎?”
李長樂翻了個白眼,反駁道:“我們幾個力氣那麼小,就算破了個洞又能怎麼樣?”
“你們力氣小?”李牧然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指着牆對他們說道:“都能把牆鑿出洞了,哪裡力氣小?要是力氣再大些,你們一個個的還不上天了?”
說完,他走到了三人身邊,輕聲問道:“怎麼不繼續鑿了?”
徐樂延将手上的磚塊往地上一丢,抱怨道:“太累了,這牆用了那麼多磚塊,真要都砸開,我們幾夜都砸不完。”
看其他兩個孩子也是這個意思,李牧然心下了然。
他拿起徐樂延丢下的磚塊,和旁邊的鐵鍬。
順着他們鑿開的洞又鑿掉一些磚塊,然後開始挖坑。沒多久,下面便挖出了一個很大的坑。
李牧然用木闆卡在磚塊和坑洞上,李長樂瞧着那牆已經有了晃動的趨勢。
可在木闆卡上之後,那牆又穩定了下來。
“行了,這樣就好了。”
“哪裡……”李長樂想要反駁些什麼,但又明白了什麼,剛想繼續問她爹,可是她爹甩甩衣袖,離開了。
他們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敢上前。
“我們如果把木闆抽出來,倒下的磚不會砸死我們吧?”宋延年問道。
李長樂咽了咽口水,覺得會。
“那我們這次……算誰赢?”
聽到赢這個字,李長樂倒是來了精神。她從懷裡掏出了個火折子,而後點燃了一旁的窄木條,朝着洞口扔了進去。
一開始,坑底隻是冒着幾縷黑煙,可是沒多久,便有火舌往外吐,木闆沒多久便倒了下來,石牆在沒了支撐後,不知道是什麼原理,以坑為中心,向兩側逐漸坍塌。
宋延年想着那日的場景,磚塊齊刷刷倒下的時候,真的很爽。
聽完宋延年說完,徐樂延也明白了他想做什麼。
“你打算利用那個坑,土攻?”
“嗯。”宋延年點了點頭。
“那處位置離城門處的距離剛好,中間還有房屋遮擋,我們施工也不會被輕易發現。”
孟戈也對這個方法很贊同,補充道:“就算距離足夠,也不能掉以輕心,我們這邊做佯攻,讓他們以為我們要準備強攻而先消耗他們的兵力,你們看信号行事,這邊信号一起,你們就動工!”
延年和樂延紛紛點頭,孟戈和二人又多囑咐了幾句,便出了帳子安排人手去了。
徐樂延看着身邊的宋延年,有些意外。
“你那樣看我做什麼?”
“沒什麼啊。”徐樂延咧着嘴,露着他整齊的牙,看得宋延年眼皮直跳。
“你有話快說!”
“真的沒什麼,就是……”徐樂延看向帳簾外的方向,輕聲道:“長樂帶着風虎軍攻打少女村,而你隻能和我一起去挖城門的土,你……甘心嗎?”
徐樂延沒有挑撥離間,他隻是太了解延年了,因此他清楚的知道延年有多想當英雄,又有多想在世人的見證下,救下整個岷江。
可是如今,他隻能挖牆,這種落差,延年他……能受的了嗎?
可是延年卻擺了擺手,看向徐樂延笑了。
“我以前……”宋延年不好意思地撓着頭,似乎也意識到了以往自己的幼稚。
“可能是聽說書的聽多了,總想在人前表現,做好事讓所有人知道,讓所有人都敬佩,我覺得那才是真英雄。”
宋延年突然垂下眼簾,剛剛,似乎有一個身影在他眼前浮現。
被挂起的、身處污水的、滿身是傷的……
鸢尾。
“不是所有被人熟知的英雄才是英雄,我也是後來才知道,那些默默的,倒在路上的才是大多數。我甚至都沒有機會去問他們一句,你甘心嗎?樂延,我後來有想過,如果不是為了當那種成名的大英雄的話,四處聲張正義、為百姓做好事到底還值不值得?”
徐樂延看着眼神晶亮的宋延年,緩緩笑了。
不用多說,他也已經知道了延年的答案。
他們一路上,經曆了這麼多。
英雄二字,對于他們任何人來說,都太輕了。
良久,宋延年緩緩說道:
“若這世上沒有惡,我現在覺得,沒有英雄倒也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