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夏的屍首最終沒有被帶回少女村，齊譽和姜姒都不想讓她再回到那裡去了，姜夏不該待在那裡。

姜夏囑咐過姜姒，她希望自己的屍首可以被火化掉，痛痛快快地離開，不給這個世界留下一絲痕迹。

但是她看過姜姒滿是淚痕的臉後，還是為她留下了一絲念想。

“她說，讓我挑一截碎骨戴在身上，也算實現了我們當時在那間小屋許下的願望。”

姜姒慘白的臉此刻已經沒了任何情緒。

極度的悲傷過後，留下的隻剩下了寂靜的虛無。

火光驟然升起，瞬間将姜夏的屍首淹沒。借着晚風，燒的呼呼作響。

可姜姒的心底一片寂靜，此時的她聽不見任何聲音。姜夏的臉一直在眼前浮現，到最後，姜姒什麼也看不見了。

火化的地點是村民提供的，姜姒不想折騰姜夏了，本來就體弱，沒道理死後也要被反複折騰。

“就在這裡挺好。”姜姒看着火光隻剩下了零星幾點，沙土進了眼，她使勁地揉弄着酸澀的眼睛。

力氣很大，但是很幹澀。有些酸痛，但是沒有眼淚。

她的淚，差不多在那短短的時間裡，流盡了。

姜姒木讷地走到燒掉的屍骨旁，齊譽伸出手，攔住了姜姒。

“現在還很燙，再等等吧。”

姜姒似乎并沒有聽見齊譽的話，依舊怔怔地伸出手，輕輕地撫摸。

“算了吧，别攔她了。”李長樂也制止了齊譽，她搖了搖頭。

姜夏是姜姒活着的唯一支柱，現在姜夏走了，可是姜姒卻不行。姜夏和她共同許下的心願，她還沒有實現。

這是姜夏要求的，就算痛苦，姜夏也要姜姒活下去，她不想帶着姜姒一起離開。

良久，被燙的血泡淋漓的雙手終于離開了那片殘骨，姜姒的右手緊握着，似乎是找到了她最想帶在身邊的那一塊。

齊譽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沒說。

他盯着姜姒的手，一言不發，随後麻木地拿起身邊的工具，将碎骨收到了一起，待到稍稍冷卻後，裝進了布袋中。

這裡沒有可以容納的箱子，隻能暫時這樣帶走。

齊譽最後帶在姜夏手上的銀镯子，被燒過後顯得更加雪白了，他沒有說話，隻是将那镯子随着姜夏的屍骨一同放入了布袋中。

“走吧，結束了。”齊譽說道。

李長樂不知他是說給誰聽，也許是她們，也許是他自己。

幾人艱難地踏着月色朝着村子走去，有柳伯伯和爹爹在，少女村的一切都會被安置妥當。

這是一場屬于她們的勝利，可是此刻，這條小路上的三個人卻如同喪家之犬一般，落魄而又凄涼地朝着村子前行。

每一步都踏出的極為艱難。

身後的幾個風虎軍牽着馬遠遠的跟着她們，沒有人上前打擾她們，就像是商量好了一般。

幾人走到一處涼亭時，齊譽突然停了下來。

他開口的很突然。

“這裡往東走，不遠處就是我和姜夏第一次相識的地方。”說到這兒，他不知道想到了什麼，低頭輕笑了一下。

“其實，當時她隻要再多走幾步就可以走出她迷路的地方，也許，就不會遇見我了。”

齊譽呼出一口氣，他快窒息了。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愛來得那樣遲，如果他能早一些愛上姜夏，是不是就不會讓姜夏參與到這場紛争中去，她是不是就可以和姜姒完成她們許下的願望？

沒愛上姜夏之前，一路走來，一路躲。姜夏離開後，走了一路，處處都是與她的回憶，他無處可逃。

呵呵。

齊譽不免在心中嘲笑自己。

不過說起來，不論如何，都很符合姜夏的性子，強硬到無論自己有沒有愛上她，都逃不掉。

李長樂看着暗自神傷的齊譽，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語言在此刻顯得格外單薄，這時候不論是誰來，都無法安慰這種天人永隔的結局。

“她會滿意自己的死亡嗎？”姜姒突然問道。

“大概吧，畢竟她也算逃脫了姜家，實現了一開始的心願。”

至少，她閉上眼的那一刻，齊譽能看見她眼中的滿足。

他和姜姒都在她身邊，至少，還能以愛人的身份送她最後一程。

沒有多做停留，幾人再次擡腿離開。

齊譽似乎有了講話的心情，雖然是自說自話。李長樂也一直在聽，沒有打岔，認認真真地聽完了屬于姜夏最後的故事。

“因為之前抓過姜方然，所以我一直都有姜夏房間的鑰匙，今日天還沒亮，我和無念就将人救了出來，安置在密道之中。随後就是等待動手的時間，時間一到，我和密道中的民兵就沖了出去，那時候沒人能顧得上姜夏，我也以為她在那裡不會有事。”

齊譽的臉上寫滿了自責，他在想，如果他能多算一步，是不是就能避開這種結局？

一直以來引以為傲的長處，便成了姜夏的催命符，他的自負和自大，徹底摧毀了姜夏。

“不怪你，應該是我沒有照顧好她。”

姜姒突然說道：“我和姜夏一直在密道之中，隻是我放心不下芝霞，覺得單靠她一人可能對付不了知州，所以才離開了她的身邊，去了芝霞那裡。我去的時候，芝霞剛好被知州一腳踹開，我從身後抹了他的脖子。因為不放心姜夏，我沒顧上芝霞，便草草離去，結果……誰也沒能救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