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又不是人頭,摔了就摔了,莫不成我還給它們包紮一番?”他語氣裡帶着笑,像當真聽着什麼好玩的事情,“也不是你驚擾了我,單是自己失手而已,戚小姐放心,我不敲你菱角。”
戚廷蘊萬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一時也不知什麼心情,隻聽到最後不免有些緊張,忙道:“不不,我絕沒有什麼不放心的,四爺莫要誤會,我……”
她話還沒說完,從園子外頭就隐隐約約傳來了一陣鑼鼓聲響。
裴清隔着林牆聞聲向那方望過去,然後問旁邊的小厮:“怎麼回事?不是說蠶月裡不好鬧騰麼?”
小厮正說要去看看,戚廷蘊道:“先時我看見戚府小姐公子們來時,大約領了個戲班子。”說完,因怕裴清多問她與戚家關系,又補道,“不過這裡也不在蠶房附近,想是戚府的公子小姐是想着大家來看診等在那裡多少有些心慌,閑閑聽聽戲也就過去了。”
裴清聽罷,略一沉吟,向她道:“那你這會子應是沒什麼急事吧?走,我帶你去擦藥。”
戚廷蘊一愣,還沒反應得及,就見裴清已順手從小厮處把竹竿子拿來遞了一端給她。
“先抓着,待會去前頭我叫個丫鬟來扶你。”他說着,又揚眸沖她一笑,“放心跟我來,這是給你家表妹省事呢。”
戚廷蘊尚未出口的婉拒之言就被堵了回去。
她不知裴清最後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不敢輕舉妄動,隻得依他所言老老實實抓着那一頭竹竿,跟在裴清主仆後頭往大院裡走,果然不多時迎面遇上了兩個丫鬟,裴清就随手将其中一個招過來,讓對方陪在旁邊把她好生扶着。
戚廷蘊突然覺得抓竹竿子當他的尾巴,和現在這樣莫名其妙給人當瘸子攙着,其實令人皮上發緊的程度都差不多。
她就這麼一路硬着頭皮跟裴清又過了一扇角門,剛上了穿廊,擡眸竟看見裴二太太正帶着左右從房裡出來。
戚廷蘊當即腳下猛地一頓。
裴清即迎了上去。
“娘,”他往裴二太太面前一站,拉過她手便說道,“不好了,我可是惹着禍了。”
裴二太太一聽,神色都繃緊了,正要擡臂先給他一下,又瞥見停在不遠處面相略顯狼狽的戚廷蘊,直覺不對,于是微側了身,按捺地問她這小兒子:“你惹什麼事了?怎地還把你阿筠姐姐的旁支族親領我面前來?”
裴清也跟着他娘壓了些聲,說道:“這不倒黴麼,我本是在果樹上扒着,想親手摘些枇杷給你吃的,不想失了手,偏巧她又從那裡走過,這不——我給人家砸了滿頭包。你是沒看見她剛才吓得哭唧唧的樣子,說她知道自己招惹了你,這就識相去找伯母請辭,我一想這不糟了麼?好說歹說安撫下來,萬分強調隻是意外,你絕沒有要我暗算她的意思。”
裴二太太隻覺太陽穴一陣抽痛。
是糟了。
她到底沒忍住擡手給了他一下,斥道:“石灰布袋,誰又揿牛頭吃草叫你去親自爬樹摘果子了麼?倒不如把你摔地滿頭包好些!”
裴清捂着被他娘捶了一下的胳膊,苦道:“真是我摔了倒也好些,我就擔心她趁着戚家那邊來了人,心一橫當衆跑去伯母跟前鬧委屈,這不讓人看我們家笑話麼?況二哥還在園子裡呢,他要是知道了,說不定令着我去給人家登門道歉。”
裴二太太眼都睜圓了:“……哪有讓秀才相公受這樣折辱的?”但心虛之下不免轉念又想,恐怕裴潇還真做得出來。
“那不是人家身份也特殊麼。”裴清道,“這回大哥那小厮的事你也瞧見了,二哥那裡且多忌諱呢。”
裴二太太被這突如其來的意外搞地不免有些心亂,是以當裴清提出要把戚廷蘊交在她這裡看着擦藥的時候,她沒怎麼想就同意了。
裴清就又返身走回到了戚廷蘊面前。
裴二太太看着她小兒子的背影,也不知此時戚廷蘊在與他說些什麼,隻是想了想,喚過身邊大丫鬟,如此這般地悄吩咐道:“今日這台戲怕是唱不了了,你出去趟與她說說。”
戚廷蘊這裡被裴清擋着,也并看不見裴二太太那裡什麼動靜,她隻是聽見裴清低聲裡帶着幾分笑地同自己說道:“你就在我這娘身邊待着,她照顧你你就接着,若不搭理你你就自己清靜,旁的你也不必應她什麼,隻記住:兩隻眼牢牢把她盯住,别叫她離開你視線。”
她心下一片茫然:“那你呢?”
裴清順手從腰間錦囊裡抽了他的描金撒扇出來,彎彎唇角,說道:“幫我二哥看看戲。”